小毛接毛妹走后,白娟便拉上卷帘门,上楼做饭。
小弟白冰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段时间在工地上干活十分辛苦,她得做点好吃的犒劳他。
白冰的本质并不坏,以前只是被娘惯坏了,养成了专横跋扈的性子。现在跟着她生活在一起,白天又跟着小毛和二江、四林他们在工地上干活,耳濡目染之下,坏习惯改掉了不少,变得有点讨人喜欢起来。
他很爱干净,虽然累了一天,却不肯让自己一身的灰浆弄脏了沙发。一下班就到卫生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用毛巾搓着头发,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刚开始的时候,白娟逼他自己洗衣服,后来见他实在太累了,洗衣服的时候,便顺手替他把脏衣服洗了。白冰一尝到了甜头,便赖上她了。不管是软磨还是硬泡,他总有办法让白娟高高兴兴地替他把衣服洗了。
有这么一个淘气的弟弟陪着,白娟倒也不感到寂寞。
那天晚上,郭啸天和周桢武来把秦川接走后,白冰一下子像是懂事了许多。不知不觉间,竟知道心疼起姐姐来。
姐弟俩正各忙各的,楼下却传来一阵怯怯的,敲卷帘门的声音。
白娟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小弟,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敲门。”
白冰闻言,踢踢嗒嗒地下楼,打开卷帘门,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剃头匠刘师傅跟他女儿刘-燕。
看见他们手里拎着点心,他顿时明白了几分。
这些日子,总是不断有人拎着礼物上门,求姐姐让他们到建筑工地上干点活。
不过,他还是装作吃惊的模样说,“刘师傅,你们这是……”
刘师傅一脸谄媚,“冰娃子,你姐在不,我们找她有点事。”
白冰侧转身子,对父女俩说,“我姐在楼上,你们上去吧。”
刘-燕是被爹娘逼着来找白娟的。
刘-燕在白娟手里挣到过一个月50块钱的工资,后来却起了贪念,竟想甩开白娟,自己单干。不成想钱没挣到,反而被白娟识破,撵了出来。
后来,刘-燕投奔梁梅,钱花了不少,工作的事,却连影子都没看到。再后来,她竟背着家里人,跟着梁梅,偷偷进城到舞厅当了舞女。
刘师傅在青龙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女儿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只是,女儿长大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胖揍一顿,是行不通的。仔细想想,女儿走这么多弯路,还不是因为没工作的缘故。可掰起手指头数三遍,他们整个家族都找不到一个在外头稍微说得上话的人物。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咬牙买了点心,逼着女儿来找白娟。
看到布置得精致而典雅的客厅,刘-燕有些伤感,一个班上出来的同学,生活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人家已经喝着茶,享受有品质的生活了。
白娟听到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刘-燕,不由得一怔,“怎么是你们?”
刘师傅点头哈腰地说,“娟啦,你跟我家燕子是同学,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白娟看了一眼刘师傅手里的点心,有些不安,“刘叔,我知道你们家不容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又何必破费。”
刘师傅在点心硬塞到她手里,“这是我跟燕子她娘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你都得收下。”
白娟接过点心,放到茶几上,这才轻声说,“刘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就不要跟我客气啦。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刘师傅挨着半边屁股,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我们家的情况你最是清楚不过,一家大小就靠我理发的那点收入过活……原指望燕子长大了,能替家里分担一些,没想到,她却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白娟有些为难,“刘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这里是建筑公司,最需要的,其实就是泥瓦匠和小工。刘-燕是个女孩子,到我这里来,能干什么呢?”
刘师傅忙说,“她干不了泥瓦匠,和灰挑灰就行吧。别人一天给一块五,你一天给她一块也行。”
见父亲如此妄自菲薄,刘-燕有些气恼。白娟收到他们带来的点心,自然要给他们办事,这是规矩,怎么能让自己上工地做小工呢。
她赶紧小声提醒白娟,“娟,你现在公司做大了,不仅仅是需要泥瓦匠和小工吧,财务会计之类的工作,也需要人手吧。咱们是同学,知根知底的,把这些工作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娟摇头,“正因为我们知根知底,这些工作才没办法交给你。”
刘-燕顿时胀红了脸,“那事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还在计较吧。”
“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吃一堑长一智,我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吧。”
白冰在一旁帮腔,“其实,做小工并没你们想像的那么可怕。我是我姐的亲弟弟,还在工地上做小工呢。”
刘-燕瞪了他一眼,“你是个男人,长得牛高马大的,这点活当然难不到你了。”
白娟接过话头,“我弟现在才17岁,以前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不也锻炼出来了。”
让自己上工地做小工,白娟这不是明摆着折辱自己吗?
刘-燕差点气晕了头,“我们是同学诶,你当总经理,我只能在工地上当小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娟站起身,“同意你上工地做小工,也是看在刘叔的面子上。你要是同意,明天就可以去上工。你要是嫌这份工作不好,就当我没说过。”
刘师傅忙说,“不嫌弃,一点也不嫌弃。娟,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燕子就来上工。”
刘-燕无奈地看着老爹,“爹,你知道在工地上做小工是什么情况吗,就一口答应下来。你有没有想过,那种活计,我的身体吃得消吗?”
白冰有些恼了,“我姐已经说了,让你做小工是看着刘叔的面子上。你要是嫌弃,大可以不去。我们公司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人。别瞧不起工地上的小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去,我姐还不答应呢。”
白娟把茶几上的点心递到刘师傅手上,“刘叔,你们家孩子多,拿回去给他们吃吧。你们回去商量好了,再决定要不要来上班吧。”
刘师傅把手缩了回去,“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拿回去的道理。娟啦,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你刘叔。”
白娟笑了笑说,“刘叔,你别误会。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却不能收,这是我们公司定下的规矩。”
白冰调侃,“刘叔,你家燕子瞧不上这份工作呢,你要是不把点心拿回去,岂不亏死了。”
刘-燕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我早说过,我们到这里来自取其辱,你还不相信,现在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
刘师傅老泪横流,“都是你不争气呀,你但凡能学到娟十分之一的本事,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摆了摆手,“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