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知道，如果不快刀斩乱麻，迅速处理好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将来一定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结婚嫁人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到场祝福。如果不是街坊邻居，这场喜事可以说办得是冷冷清清。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谁叫我们家当时穷呢。”
白娟嘴上说不怪他们，可所有人心里还是感到了不安。这样的话从白娟嘴里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怪他们。谁都不能未卜先知，预料到白家阴差阳错，会捡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意料不到，白娟会嫁个有钱的婆家。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么简单的道理，用得着别人讲吗？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个结局，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包个大大的红包，给白娟做嫁妆啊。
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大伙儿现在来白家，不就是为了修复跟白家的关系，顺便打点秋风，捞点好处吗？
当然，前者冠冕堂皇，后者嘛，大家心照不宣就成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脚尖，没有吭声。谁都不傻，这个时候接话，岂不是自己找没趣。
白娟扫视了一下众人，这才继续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嫁了个好婆家，有数不清的钱。其实，你们都错了。用脚指头想想，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我嫁的男人早死了，来娶亲的另有其人。我没有工作，倒腾几个鸡蛋，也不过糊口而已，能挣几个钱。如果不是在凌家身份尴尬，我能回娘家？”
这倒也是。
白娟一直住在凌家，那个有钱的婆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倒腾鸡蛋是下九流干的勾当，有正当职业的人谁会干这个。凌家的儿子死了，白娟在凌家当然没办法住下去，回娘家确实是无奈之举。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家还有白威和白冰呢，以陈慧的性子，当然容不下她。
这么说来，白娟买眼前这座破房子，还真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其实，仅凭白娟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就能看出来，白娟的日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宽裕。否则，大过年的，她怎么可能连件衣服都舍不得添置。
这么一想，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一丝悔意。
早知道是这样，谁会花钱花米地来这么个鬼地方受洋罪。
昨天晚上，几个人挤一张床，别说翻身，连脚都没地方放。夜里气温低，一床被子，几个人拖来拖去，没睡好不说，都冻感冒了。
大伙正思忖如何体面的撤退，却听白娟说，“我现在盖房子，正缺钱呢。你们要是有闲钱，不如放在我这里，我给高利息。”
这么一句话，彻底打破了所有人的梦想。
大伙儿来白家，是为了弄点好处。真有闲钱，不知道存银行吃利息啊，怎么可能交到白娟手里。
白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是傻了。
当即便有人说，“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们了。”
立即有人附和，“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伴。”
白娟一脸无辜，“大家都是实在亲戚，怎么一听我借钱，就要走呢？”
陈敏说得简单直接，“你没钱，谁还陪你玩。”
说完，竟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眨眼间，所有亲戚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连陈品义也不例外。
他着急去找人商量转包的事，才没有时间想借钱的事呢。现在这年代，手头只要有工程，不愁挣不到钱。至于工程后期的资金能不能到位，他可管不着。
陈慧立在原地，竟有些怅然若失。
这两天一直烦来的客人太多，让她累得不行。可这些人呼啦一下子全跑光了，她竟又生出一种失落感。
白家好容易才扬眉吐气一回，被白娟几句话就打回原形。以后出门，如何见人？
还有，白娟刚才说的，会是真的吗？她现在到处借钱，将来要是还不上，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呢？
她突然感到，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再呆下去，就跟白娟扯不清了。
为今之计，是要撇清跟白娟的关系，免得她将来连累自己。
她恨恨地看了白娟一眼说，“你既然在这里住下了，就别回来了，免得我看了烦心。”
白娟心里冷笑，嘴上却说，“放心吧娘，你不乐意，我是不会来麻烦你的。从我嫁出门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的母女缘份就算是尽了。”
这母女俩的意思，竟似是要断绝母女关系。
白威顿时急了，大声说，“小妹，你……”
白娟摆了摆手，“这是我跟娘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好容易才摆脱了白娟，陈慧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瞪了白威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少跟这个小蹄子来往。”
白威忍无可忍，顿足说，“娘，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小妹是你亲生的闺女吗？怎么一听说她没钱，就连闺女也不要了。”
陈慧懒得理会儿子，只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威痛心地看着白娟，半晌才说，“小妹，你要是手头紧，干吗还要盖一楼一底的房子，盖一层平房不是能省不少钱吗？”
白娟却笑了笑说，“大哥，这事你就别管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威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存了几十块钱，现在就去取出来给你。其余的，我再想办法找同事借点。”
白娟见大哥说得这么认真，顿时笑了起来。
“大哥，你不会也当真了吧。别人也就罢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骗他们的吗？盖房子的钱我有，你的钱还是留着将来娶嫂子吧。”
白威心里一阵苦笑，傻丫头，哪儿来的什么嫂子。我这一生，就守着你，谁也不娶。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转了转，并没有说出来。
他抹了一把额角上沁出来的汗水，自嘲地说，
“你这小丫头也学会骗人了，害得我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不过，你要是不开口借钱，这帮亲戚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小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白娟思忖着说，“今天是正月初五，好多集市都开市了。我想进城去看看，各个点的鸡蛋还有多少存货。”
其实，她还打算去大石桥凌家看看。万一秦川给她写信，她要是没收到，她会后悔的。
几乎是下意识，她不想跟大哥提秦川的事。
白威迟疑了一下才鼓足勇气说，“我现在反正闲着没事，不如跟你一起进城去看看吧。”
白娟想了想说，“这两天你也累得够呛，马上就要上班了，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白威有点不情愿，却也不好坚持，只得说，“夜里天冷，家里的房子本来就空着，你还是回家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