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回到家，见小弟衣服也不换，黑着脸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禁吃了一惊。
“还坐着干什么，去洗澡啊。”
白冰没好气地说，“没水没电，怎么洗澡？”
“又停水又停电，还真是巧了？”
白娟摁了一下客厅的开关，没有动静。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一滴水也没有。她这才确定，真的是停电又停水了。
这里停水停电是常态，不过，这种事情大都集中在下半年。现在不是枯水期，又停水又停电，的确让人感到意外。
白娟早就准备好了水桶和蜡烛，因此，倒也不着急。
她从容地从阳台上拿出水桶，笑了笑说，“你在家等着，我挑水去。吃完饭再在蜂窝煤炉上烧点水，你再洗吧。”
白冰站起来，“算了，还是我去吧。”
他现在开搅拌机，工作轻松又体面。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托姐姐的福。他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坐着，却让姐姐去挑水，外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正要下楼，白娟却拿着舀水的瓜瓢追了出来，“忘了拿瓜瓢了。”
以前没有自来水的时候，青龙场的人都在河里挑水吃。后来上游建了一个铁厂，河里的水面上便飘着一层白白的炉渣。河里的水别说吃，就是下去洗澡，皮肤都要起疹子，奇痒难耐。
好在河边有一眼泉水，虽然不大，却是停水的时候，青龙场人唯一的饮水来源。每当这个时候，大伙儿便挑着水桶，自觉地排队挑水。
泉眼不大，所以，每家每户挑水的时候，都会拿瓜瓢舀。
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挑水的人肯定多，白冰已经做好了排队的准备。
可是奇怪，今天来河边挑水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难道，自来水厂已经开始供水了？
他心里疑惑，但还是舀了水，挑了回去。
路过街上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不少人家的窗户里，都透着电灯的光亮，连街边的路灯也亮了。
来电了！
热水器里还有大半桶水，把闸刀合上就能烧水，比蜂窝煤炉子方便多了。
这么一想，白冰的步履顿时轻快了许多。
可是奇怪，四周灯火通明，唯有他们家的小洋楼一片漆黑。
他只道姐姐不知道来电，没有开电灯，便摸着黑把水挑上楼。
客厅里的蜡烛欢快地跳跃着，发出昏暗的光。
对于习惯了用电灯照明的白冰来说，蜡烛的光线太暗了，聊胜于无。
他放慢了脚步，小心地不让水洒出来，嘴里却说，
“姐，来电了！”
白娟正在厨房收拾，听了白冰的话，赶紧摁了一下开关。
见没有动静，她不禁自言自语，“难道是，保险出了问题。”
姐弟二人拿起蜡烛，来到楼下的保险盒前，仔细检查了一遍保险丝，确定没有问题，重又上楼。
两人站在楼上的落地窗前，看着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这才明白，原来，停电的，只有他们这一家。
白冰低声说，“今天到河边挑水的，也只有我一个人。看来，停水的，也只有我们这一家了。”
白娟沉呤着说，“明天我让水电工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做饭用的是蜂窝煤，吃饭倒不会受到影响。
白娟整天东奔西跑，没有时间买菜。姐弟俩吃的菜，都是毛妹替他们买的。
毛妹在家里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哪里懂得买菜。不过是看到有人拿着菜从门口过，就买一点罢了。好在姐弟俩不挑食，只要有菜下饭，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天，白娟明显感到，菜篮子里的菜丰富多了，还择好洗干净了，只要下锅烹饪一下就能吃。更令她惊喜的是，菜篮子里还有一块猪肉。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叶璇的手笔。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叶璇已经把她当女儿照顾了。
叶璇的工作虽然只是管账，但她似乎一刻也闲不住，竟什么活都干。
她高贵典雅，举手投足之间，总是给人以愉悦的感受，连一向挑剔的刘科长都对她赞赏不已。
虽然没水没电很不方便，却并不影响白娟的好心情。
她哼着歌，很快就弄出了一荤一素一汤。
白冰早饿坏了，盛了饭便开始狼吞虎咽。
白娟笑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玻璃掉在地上的声音。
姐弟俩放下碗筷，冲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这才发现，诺大的玻璃窗，已经被人用石头砸得粉碎。玻璃碎渣落了一地，夜风吹进来，带来一阵阵凉意。
没等姐弟俩回过神来，楼下已经传来一阵肆无忌惮地笑声。
白冰勃然大怒，“这些人太过份了，我找他们去。”
白娟拦住了他，“等你下楼，他们早跑远了。街上人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暂且先忍一忍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咱们家的水电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白冰愤怒地咆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白娟苦笑，“也许，他们是见不得我们好吧。你忘了，那天我们说到公司欠银行钱，马上就要破产倒闭，那些人幸灾乐祸的样子。”
白冰有些泄气，“我们开公司，招谁惹谁了，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苍蝇咬不死人，却能恶心死人。姐，你快想想办法吧。”
白娟静静地说，“我已经在城里找好地方了，明天我就让梁皓跟我去看看怎么收拾一下。”
白冰顿时高兴起来，“这么说，我们要进城住了。”
“那里是公司办公的地方，你高兴什么？”
犹如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白冰一下子就蔫了。
“这么说，我们还得住在这个鬼地方。”
“这地方你当初不是哭着喊着要住进来吗，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了？”
“人不是应该积极向上吗？”
白冰不满地说，“这么跑来跑去，你不嫌累啊。”
白娟叹息，“咱们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让娘来住这里好了。”
白冰热烈地说，“娘是个爱干净的人，她住进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姐，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能成为城里人啊。”
白娟却说，“你今天是不是已经把我的意思告诉娘了？”
白冰低声说，“早上你刚走，娘就来了，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告诉她了。看得出来，娘挺失望的。”
白娟静静地说，“如果今天这事跟娘有关系，你还会这么想吗？”
“不可能。”
白冰跳了起来，“娘什么也不懂，就是有心，她也没本事弄断我们的水电啊。刚才你也听见了，明明是几个男人的声音。”
白娟缓缓地说，“你把公司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她，你能保证，她不告诉其他人。街上那些人对我们正不满呢，要是知道我们骗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白冰立即住了嘴，娘嘴上本就没个把门的。现在姐姐拒绝她住进小洋楼，她心里不满，跟街上的那些长舌妇们坐在一起，说二姐骗了大伙儿……
这么一想，他的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这事的始作俑者，倒是我了。”
“纸包不住火，这事早晚要揭穿，你也不必自责。不过，以后说话做事，事先得动动脑子。别脑子一热，啥话都往外说。”
白冰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知道了姐，下次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