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试图撵我回去。”
白冰倔劲一上来，顿时咬着牙说，“不就是当泥瓦匠吗，当就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个月给我多少钱。钱少了，我可不干。”
“还没上工地，就开始跟我谈工钱了。不过，这一点反倒对我的胃口。按理说，学徒工没有工钱，反而应该交点学费。”
白娟斯条慢理地说，“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我倒可以破例。这样吧，学徒的时候，我一个月给你50块钱。等出了师，拿多少钱，就凭你自己的本事。干得多，拿得多。”
白冰迅速盘算起来，出师后的工钱是多少，暂且可以不考虑，学徒期间的50块钱对他确实有吸引力。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置办一身阔绰的行头，穿出去四处显摆了。
他飞快地说，“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白娟见他跳上自行车要走，赶紧拉住他说，“一个月下来，能不能拿到50块钱，还要看你的表现。建筑队有规定，迟到或早退一次，扣5元，无故旷工一次扣10元。”
“迟到早退扣这么多钱，简直太万恶了！”
不过，这是建筑队的规定，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少不得，只能服从了。
白冰迅速想到另一个问题，“休息时间怎么算？工厂上班的工人每周还能休息一天呢，你的建筑队不会每个月三十天，一天假期也不给吧。”
“每周休息一天，特殊情况，加班一天，算三天工钱。你可以选择加班，也可以选择休息。”
白冰小孩子心性，终于还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加班一天算三天，还需要选吗？我，我愿意加班。”
白娟突然，白冰并非完全不可救药。离开娘的身边，正确引导，好吃懒做之类的毛病说不定还真能改过来。不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真到了工地，说不定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娟看了下时间，顿时焦急起来，“还等什么，快走啊。”
工地离青龙场并不远，几分钟后就到了。
白娟找到小毛，指着白冰对他说，“小毛，我给你带来个徒弟。”
小毛看着一脸稚气，细皮嫩-肉的白冰，想也没想就说，“这种差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好了，我脾气不好，不会带徒弟。”
“他叫白冰，是我弟。”
白娟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地说，“你妹是我带的，你现在再告诉我，带不带吧。”
小毛听出白娟话里威胁的意味，立即软了一下来，“原来是咱弟想学啊，你也不早说。把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调-教他。”
白娟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教，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说完，转身就走。
小毛见白冰呆呆的，顿时皱起了眉头，“还傻着着干什么，干活啊。”
白冰见他不耐烦，心里有点发怵，“可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呀。”
“做徒弟，眼里得有活。”
小毛端起了师傅的架子，“从现在起，你得叫我师傅。旁边砌砖的那个师傅叫二江，你得叫师伯，这个师傅叫四林，你得叫师叔。他们跟我是一辈的，他们的吩咐你都得听，知道了吗？”
白冰的脑子有点发懵，“我到底有几个师傅啊？”
“准确地说，是四个。”
小毛一脸严肃，“许华是我们的老大，你得叫他大师伯。我们师兄弟四个一起进的厂，一起在基建连当徒弟，现在又一起进了青龙建筑队。我的徒弟，他们当然也得倾囊相授了。”
二江在旁边骂起来，“妈的，白娟把她弟弟交给你，你把我们三个一起拉下水，真够狡猾的。”
四林大笑，“以后啊，这个徒弟要是不成器，败坏的可是我们四个人的名声。”
小毛瞪了白冰一眼，“听见没有，出去以后，可不许给我们屏山四杰丢脸。”
四林嘲笑，“几个泥瓦匠，好意思叫什么四杰，小毛的脸皮还真的厚到家了。”
几个人嘴里说笑着，手里却一刻也没有停下。眨眼间，几个人面前就起了一溜砖墙。
有人挑过来灰浆，小毛告诉白冰，“跟他过去，看他怎么和灰浆，自己学。”
白冰摸了下头，“和灰浆不是小工干的活吗，我干吗要学这个。”
小毛耐着性子说，“和灰浆是学泥瓦匠的第一道基础功，别磨蹭了，一会儿耽误了我的时间，我得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白冰性格暴躁，可在这么一群粗鲁的凶神恶煞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工地上所有人都在忙碌，就他一个人站着也不成样子，他只得过去看别人和灰浆。
只看了两眼，他便觉得，这玩意儿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还需要学吗？
他拿着铁铲，学着别人的模样先铲了些细砂，再加水泥，再加水。
只是，这活计看着简单，和起来还真不容易。
水多了四处流，水少了等于白和。
于是，水少了加水，沙石水泥少了又加沙石水泥，弄了半天，才铲到桶里挑到小毛那里。
小毛只看了一眼就说，“水多了，挑回去重和。”
等他再挑过来的时候，小毛又说，砂石多了，水泥少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白冰顿时火了，扔下扁担说，“这活老子伺候不了，你还是让别人替你和好了。”
小毛提着砖刀走过来，“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敢偷懒，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白冰惊惧地后退，“你，你想干什么。白娟是我亲姐，你可不许乱来啊。”
小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想挨揍就好好干，老子既然答应了你姐，收下你这么个徒弟，就一定要把你教出个人样来。”
二江和四林也在一边说，“白冰，你师傅说得没错，你这么聪明，又不傻，我们有信心把你调-教出来。”
白冰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罪。
此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老老实实地一遍又一遍地和灰浆。
到了下午，他总算找到了一些眉目。知道多少铲砂石，加多少水泥，再加多少水了。和的时候需要的是巧劲，而不是一味地使用蛮力。
只是，到下班的时候，他的两只手上已经全是血泡，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毛推着自行车过来说，“上车吧，我送你回你姐那儿去。”
白冰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才不肯跟着这个魔头走呢。他现在只想回家，美美地睡个懒觉。
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反正也不远，我自己走路回去行了，不用麻烦你。”
小毛把眼睛一瞪，“让你上你就上，哪儿来的这么些废话。”
二江在一旁说，“你师傅要去接他妹妹，并不是专门送你，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天地良心，白冰才没有想过要跟他客气呢。只是，有这三个人这么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他不不上也不行啊。磨蹭了半天，他只得委委屈屈地跳上了小毛的自行车后座。
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一到家，脱离了小毛的掌控，他就拿上自己的衣服回家。别人爱怎么说，尽管说好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