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转过身子，这才发现，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
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经过严格训练，他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军事素养。这个人站在离他只有一尺远的地方而不被他发现，仅凭这点功夫，就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
对方不能未卜先知，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今天要来银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是从家里一路跟踪他们到这里的。
他不想吓着母亲，只镇定地说，“妈，你先回去，我跟这位大哥说点事。”
刘雪华却一脸警惕，“你是什么人，找我儿子什么事？”
秦川略一沉思便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一定是沐主任的司机兼贴身保镖夏军，对吧？”
夏军吃了一惊，“你见过我？”
秦川冷笑，“沐主任替我挖这么大的坑，我要是连他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岂不危险。”
秦川的判断一点没错，他的确是沐振华主任的司机兼贴身保镖。沐主任把他视为心腹，把最重要的机密都交给他，他却辜负了沐主任的期望，不仅让人跟踪、拍照，还让人在他们身边安了窃听器。这样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
现在被秦川一眼识破身份，他顿时略感尴尬，好在脸上戴着面具，旁人也看不出来。
刘雪华身份尊贵，对她，夏军还是竭力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
“我找秦川只是一点小事，办完了他马上就能回家。”
刘雪华一听到沐振华这个名字，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她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颤声说，“不行，他不能跟你走。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这里是银行，人员稠密，对方再穷凶极恶，也不敢在这里对儿子动手吧。
夏军一眼就看穿了刘雪华的心思，但他还是淡淡地说，“你没必要担心，我们只是谈点小事而已，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
秦川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家。”
刘雪华将信就疑，注意地看了对方的面容半天，才松开手，转身离去。
见母亲走远，秦川才凛声说，“说吧，去哪里？”
夏军见秦川神色如常，心里不由得赞许。秦川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找他是什么事，还如此沉得住气，果然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请跟我来。”
秦川跟在夏军身后，穿过大街小巷，走进一间茶馆。
茶馆里坐满了喝盖碗茶的茶客，人们旁若无人地谈天说地，整个茶馆闹哄哄的，十分嘈杂。
秦川正吃惊对方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地方，夏军却昂首径直穿过茶馆，走到后院。
立即有人上来，引着他们来到一个雅致的房间，又送上来两碗盖碗茶，这才退了出去。
秦川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地说，“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夏军端坐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说话的声音却冷得渗人。
“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再废话了吧。”
秦川摇头，“听人说你是从部队转业的，一身的本事，出来见我却带着面具，这也太不自信了吧。”
夏军并没有动怒，仍淡淡地说，“我不喜以真面目示人，自有我的用意，不需要向你解释。倒是你手里的那些东西，就是埋在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引爆了，会炸得你粉身碎骨的。”
秦川凑近了他 ，“这些炸弹要是炸了，粉身碎骨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夏军不动声色“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拿着这些照片没用，还是交出来的好。”
“好像还是有点用处吧。”
秦川桀然一笑，“如果没有这些照片，我就必须娶刘楚红，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便宜爹。以你们的能耐，当然不难查出替我办事的人。到时候，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会受到疯狂报复”
“你擅自动用警力，跟踪、拍照、安窃听器，监视一个高级干部，是违法的。”
“那也是让你们给逼的。”
秦川潇洒甩一下头发，“如果你们能正大光明地定我的罪，就不需要你侨装改扮来跟我见面了，对吧？”
夏军身子前趋，沉声说，“把条件开出来吧，只要不是太过份，我都可以答应你。”
秦川耸了耸肩，“你知道，我不缺钱，所以，钱对我没用。沐主任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部队，所以，一时之间，我还真没想出，提什么条件的好。这样吧，等我回去想好了条件，咱们再谈。”
“你耍我？”
夏军愠怒，“不要以为，你的家世能护得了你周全。你一个部队营级干部，沐主任只要伸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成齑粉。”
秦川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是吓大的，我只要把这些东西一公布，你的沐主任的后院马上就会起火。他能坐上那个宝座，他的岳父大人可是功不可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夏军的语气顿时缓和下来，“你也知道，沐主任是苦出身，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家庭关系，影响了前程，那也太不值了。这些年，都是刘楚红一直缠着沐主任，怀孕后，沐主任让她把孩子打掉，谁知道她竟缠上了你，还让你替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你要早这么说，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现在就给你。”
说着，秦川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桌子上，慷慨地说“我一张都不留，都给你。”
夏军瞟了一眼，静静地说，“还有底片。”
秦川二话没说，就从包里拿出底片放在桌子上。
他拍了拍手，“照片和底片都在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
夏军疑惑地看着秦川，“你确定，只有这些照片和底片？”
秦川一脸无奈，“咱们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信任度了，我痛痛快快地把你想要的东西全交给你，你反而疑神疑神。照这样下去，咱们的买卖可就没办法做了。”
夏军看着他的包说，“你敢发誓，你手里的东西就这些，没有留下一部份照片和底片。”
秦川摇头，“如果你觉得跟我打一架拿到这些东西心里踏实些，那就先打一架吧。”
夏军轻蔑地看着他，“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别在我面前自取其辱了。”
秦川仍然不动声色，“别口出狂言，真打起来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有说这废话的功夫，不如咱们切磋一把，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功夫。”
秦川如此狂妄，夏军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来。
有人把大院子弟比作八旗子弟，夏军也从没把这个群体放在眼里。他突然感到有些不自信，倒不是因为秦川脸上的疤痕，而是秦川骨子里的那份傲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