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老太太忙一迭声说，
“什么条件你说，别说一条，就是十条，一百条，我都答应你。”
白娟一脸平静，“我要白家的院子，就这一个条件。”
老太太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现在姓梁不姓白，凭啥要抢这座院子？”
白娟淡淡地说，“你既然说我姓梁不姓白，我又有什么义务出这么一大笔钱，救你们白家的老爷子。”
老太太顿时语塞，半晌才说，“这座院子是我们白家祖上传下来的，要是葬送到我手里，我死后去了地下，哪有脸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白梅也怒气冲冲地说，“你仗着有两个臭钱，就想吞我们白家的院子，实在是太过份了。”
白娟仍是一脸淡定，“你们现在居住的院子年久失修，真拿出去卖，不会超过一千块钱。老爷子这次生病，手术费和在重症监护室的钱都不止这个数。还有后期康复治疗的费用，完全就是个无底洞。你们不愿意卖房子救老爷子的命，我就无能为力了。”
老太太不禁悲从中来，“把院子卖了，我们又住到哪里去？”
“你们当然还是继续住在院子里。”
白娟接着说，“我只是要这座房子的产权，并不是想撵你们出去。我只是想取得你们百年之后，对这座房子的所有权和处置权。要是有一天大哥回来，我会很乐意让他住进去。小弟要是愿意，我也不反对他住在里面。”
白梅听出来了，白娟的意思，白家人除了她，谁都可以住在这座院子里。
她怒气冲冲地说，“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把我撵出来？”
白娟佯作吃惊，“连这你都能看出来，说明你还不是太笨。”
白梅气得几欲晕倒，“别以为我会稀罕这座破院子，我跟征崎马上就结婚了，到时候，他们单位有房子。你们就是用八抬大轿来请，我还不乐意呢。”
白娟淡淡地说，“放心吧，不会有人来请你的。”
白梅放缓了语气，“白娟，你煞费苦心地要这座破院子，到底想干什么？”
白娟淡淡地说，“除了这座宅子，你们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吗？”
毛妹翻了下白眼，“白娟，明摆着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还吃力不讨好，就别做啦，让她们另想办法吧。”
白娟叹了一口气，“我从小在白家长大，对这座宅子还是有感情的。亏点就亏点吧，谁让我叫了他二十多年的爷爷呢。”
老太太咬了咬牙，“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你赶紧去医院交钱吧。”
白姐却说，“口说无凭，我到医院把钱交了，你要是不认账怎么办？”
老太太本就打主意哄着白娟到医院把钱交了再说，见她不肯上当，不由得急了。
“我都答应了，你还想咋样？”
“你不识字，立下字据你过后也可以不认账。还是录音吧，把你的声音录下来，到时候，你想反悔也不行了。”
老太太大惊失色，“娟啦，你不会连我都不相信吧。”
“你别说，你说话我还真是不敢相信。”
白娟扭头对毛妹说，“你去我房间把收录机提出来。”
眨眼间，毛妹已经把收录机提出来，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我只需要摁一下这个开关，你说话的声音就录下来了。”
老太太死死地按住嘴，小声说，“不行，这个音我不能录。”
白梅也说，“对，再怎么难，也不能卖老宅子吧。”
白娟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一点诚意，所谓的答应，不过是想哄着我到医院交钱而已。你们走吧，这事就当我没说过。”
白梅拉起老太太，“奶奶，我们走。到了医院，人家要是问起，就让他们来找白娟要钱。”
老太太却说，“咱们不交医药费，医生不给用药，老头子岂不是没命了。不行，再怎么说，也不能拿老头子的性命开玩笑。”
白梅眼珠子一转，“就是要卖房子，也得先去医院问问医生，给爷爷治病得花多少钱，再在外面找找别人，还有没有人出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房子抵给白娟，岂不吃亏。”
老太太可怜巴巴地说，“你说得都对，就是怕你爷爷等不起啊。再说了，别人买了，还会让我们住在里面吗？”
她转身走到白娟面前，“娟啦，你实在是想让我录，就录吧。你觉得怎么说好，我就咋说，这下总行了吧。”
白娟点头，“行，那就录吧。”
等老太太嗑嗑巴巴地按照白娟的意思把音录完，白娟才说，“行，咱们这就去医院。”
来到医院，却听护士站的护士说，老爷子又进了急救室。
老太太顿时慌了，“不是刚做了手术吗，怎么又进急救室啦？”
护士解释，“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你们家属一个都不在，医生只得自己做主，对病人进行抢救。”
白梅安慰老太太，“奶奶，没事，反正白娟说了，多少钱都是她出，你不用担心的。”
护士递过来一个单子，“赶紧去交钱办住院手续吧，再不交钱，药房不发药啦。”
白娟接过来，见缴费金额这一栏写着两千，不由得说，“奶，你看见了吧，现在就要交两千块钱呢。这一下，你不会再说自己吃亏了吧。”
白梅怒道：“开口闭口都是钱，我看你是钻进钱眼了。啰唣什么，还不快交钱去。”
白娟没有跟她理论，只摇了摇头，便交钱去了。
待她重新回到抢救室门口时，白梅已经不见人影，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看着急救室的大门。
白梅低声说，“奶，我姐呢？”
“她昨天晚上没睡好，说要找个地方休息。”
老太太无力地抬起头说，“娟啦，你爷爷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中风病人要是救治及时，完全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像白老爷子这种情况，可就难说了。就是捡回一条性命，瘫痪了，生活无法自理，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不过，从感情上，人们反而觉得，人只要活着就行，至于生活质量，反倒在其次。
白娟想了想，还是安慰她，“奶奶，放心吧，爷爷肯定不会有事。”
老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只无声地啜泣起来。
急救室的门总算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太太一听，顿时给医生跪下了。
“求求你医生，救救我老伴吧，他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啦？医生，我们已经交了钱了，你就行行好，把他救回来吧。”
医生对此早见惯不惊，只面无表情地说，“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你们就节哀顺便吧。”
老太太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老爷子的脾气虽然不好，几十年来，两人相濡以沫，还是互相扶持着走过来了。现在老头子一下子走了，她脆弱的感情哪里还经受得住。
白娟长叹了一口气，把老太太安顿在病房，又找了个护工照护她，这才开始张罗老爷子的丧事。
青龙场人热情，不管哪家婚丧嫁娶，都会搭把手，更何况丧气是白娟张罗的。
不用白娟发话，不少人便自发地行动起来，布置灵堂。
老爷子的棺木早备下了，就放在院子里的阶沿上。此刻只需要装殓了停在堂屋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