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白冰十分兴奋。
回到家里,他便翻箱倒柜地收拾起自己的衣物用品起来。
陈慧见他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扔了一地,不禁说,“小祖宗诶,你再这么翻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进了贼呢。”
白冰没好气地说,“娘,你瞧瞧这些年你替我买的衣服,有一件像样的吗?”
陈慧心里有些难过,这些年,她已经尽力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小儿子了,没想到,他居然还一肚子意见。
家里四个孩子,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再得罪了,自己到了老年,岂不孤苦无依。可照这样的局势下去,自己能不能活不到晚年,还是个未知数。
她想大声斥责儿子的无礼,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倒是想把你打扮得跟有钱人家的公子似的,可也得有钱啦。我一个寡母,能把你们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就不错啦”
“你用不着一天到晚地把没钱挂在嘴边。”
白冰粗暴地打断了她,“我奶说了,我爹走的时候,家里可是留下了不少存款。还有,我们家兄弟姐妹几个,矿上每个月都是发了抚养费的。奶奶说了,每一笔钱她都替你记着账,等我长大了,再让你把这些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陈慧完全气晕了头,“你奶一天到晚都给你灌输些什么思想啊,矿里给了一笔抚养费不假,可你们几个难道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你爹走的时候,家里是在信用社开了户头,可也不过十几块钱。这么一大家子,这点钱能干什么?”
白冰却冷冷地说,“别在我前面装穷,大姐去梁家,你得了一笔钱,数目还不小。二姐嫁到凌家,也有一笔彩礼。我奶说了,以后你要是出去嫁人,这些钱一分都不许带走,都得留下。”
陈慧恨得咬牙切齿,“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敢挑拨我儿子跟我作对。我守寡这么多年,替白家养大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但不感恩,还跟防贼一要防着我。真把老娘惹毛了……”
见儿子吃惊地看着她,陈慧适时收住了嘴,没有把过头话说出来。
自从丈夫过世后,她跟公婆的关系就十分微妙。磕磕碰碰的,这么些年也过来了。陈惠只是没有想到,婆婆私底下,居然这么教儿子。怪不得,现在儿子对她的态度如此恶劣。
唉,儿子还小,不懂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想到这些,陈慧的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傻孩子,别听你奶胡说,这些钱,娘是攒着替你娶媳妇的,能带到哪里去。”
“娶媳妇的事,还是先放放吧。”
白冰随手拿了两件换洗衣服,想想不顺眼,又扔在地上。
“现在最要紧的事,解决我的衣服问题。我住着小洋楼,却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叫化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陈慧捡起地上的衣服,“这些衣服还是大半新的,怎么就破破烂烂了。你姐是老板,不也穿旧衣服吗?”
白冰叹息,“要是有一件我姐夫身上的那种夹克衫就好了,穿出去简直太有面子了。”
陈慧被唬住了,“那衣服肯定得不少钱吧,咱们这种人家,怎么穿得起那么好的衣服。”
“这种衣服城里的百货大楼肯定有卖的。”
白冰没有理会母亲的话,自顾地说,“我明天就进城,想办法弄这么一件衣服来穿。”
他把手伸到母亲面前,“娘,快点给钱,要是晚了,就赶不上饭点了。我姐说了,过时不候的。”
陈慧无力地说,“这么一件衣服,得多少钱啦?”
白冰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估计得二十块钱吧,再买一条裤子,一双皮鞋,怎么也得五十块钱。”
“可我没这么多钱啦。”
陈慧掏出裤兜里的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白冰一把抓到手里,三两下揭开,发现里面只有三十几块钱,不由得十分失望。
“三十几块钱,也不够啊。”
陈慧可怜巴巴地说,“这钱是一家子一个月的生活费,你要是拿走了,这一家子吃啥喝啥?”
白冰白了她一眼,“你不会去银行取啊。这些钱我先拿着,欠下的十几块钱我过几天来拿。”
说完,把手帕还给陈慧,便往外冲去。
不成想,刚到门口,便跟回家的白老爷子撞了个满怀。
白老爷子骂道:“小兔崽子,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白冰吐了下舌头,转眼间就跑没影了。
老爷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露出房橼的房顶,不由得发起愁来,“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了,这地方就这么敞着,雨一下来,直接灌进屋里,这地方还真成水帘洞了。”
白老太太埋怨,“好好的房顶,你偏要把它捅破,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酿成的苦果,含着泪也要吞下去。
老爷子默不作声地回屋拿起一张油布,搬了梯子便往上爬。
不料,刚爬到一半,一阵风吹来,一个措手不及,油布竟被风吹走了。
他伸手想抓住,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人“啪”地一下便摔倒在地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袭来,他不由得“唉哟”一声叫了起来。
老太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头子,你咋啦?”
老爷子哼哼叽叽地说,“快去叫人,我的腿动不了啦。”
老太太赶紧大声呼喝,“陈慧,快出来,你爹腿摔坏啦。”
陈慧深恨婆婆教坏儿子,半天才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别装了。”
老爷子气得不行,“糊涂东西,我不是装,我的腿是真摔坏了。这下,是彻底动不了了。”
陈慧这才着急起来,“爹,你咋这么不小心呢,伤筯动骨一百天,谁伺候你啊?”
老爷子听出儿媳妇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伺候他。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顾得上跟她计较这些,只恨声说,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还不快去卫生院找大夫。”
陈慧这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但她很快就回来了。
“医生说了,现在人都下班了,只有他一个值班医生,走不开,让把病人直接送到医院去。”
老爷子咬着牙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医院?”
陈慧看着公公半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也犯起了愁。
她吱唔了一下说,“爹,要不,我跟娘一边一个,扶你起来吧。”
老太太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还不快去叫你女婿开车来载你爹去医院。”
陈慧有些为难,“娘,秦川要是不听我的话咋办?”
老爷子忍痛说,“你告诉他,他要是敢不理老子的死活,老子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单位找他们的头儿理论。”
陈慧晕头涨脑,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街上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坏了,路上一片漆黑。陈慧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