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征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但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个时候要是乱了方寸,一切都完了。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看到两个身着警服,正襟危坐的年轻人,费征崎的一颗心已经快跳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我是费征崎,听肖总说,你们找我?”
高威用一双凌厉的目光注视着他,“有一个案子牵涉到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费征崎想从高威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他失败了。高威脸上的表情是程式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临界点,后背更一阵阵发凉。
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正上班呢,有什么事,就不能在这里说吗?”
这句话是试探性质的,如果是刑事犯罪,肯定是拿你没商量。如果对方愿意在这里跟他谈,也许事情就没那么严重了。
高威的脸上仍看不出一点表情,“白梅你认识吧。”
费征崎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我们是同学,又是一条街上长大的,当然认识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加街邻?”
费征崎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琢磨不透高威的葫芦里究竟埋的是什么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我们还是一对恋人,已经准备结婚了。”
对方提到白梅,基本上可以排除吴有财家房子被烧那个案子。剩下的,便是白梅掉下河的那个案子。他主动承认两人的情侣关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做案动机。
“这么说,你是她未婚夫了。”
高威注视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却跟一个风尘女子搅在一起,实在有些可惜。
肖华在一旁吃惊地说,“你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现在不但有女朋友,还要结婚了。你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费征崎吃力地解释,“我刚来公司实习,担心影响不好才这么说的。”
“那,昨天来单位找你的那个女人,又是你什么人?”
费征崎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牵动了一下,“她就是我女朋友白梅。”
肖华的嘴张成了O字形,半晌才说,“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们继续。”
高威跟吴强对视了一下才说,“既然你承认是白梅的男朋友,还是回局里再说吧。”
费征崎听出了高威的弦外之音,“不会是白梅犯什么事了吧。”
高威淡淡地说,“白梅用欺骗手段,偷取收破烂的袁三一笔巨款,现在已经到案。你作为她的男朋友,当然要接受调查了。”
如晴天霹雳,费征崎被炸得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白梅偷取袁三的钱?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生活根本就没有交集,白梅怎么可能偷袁三的钱?”
高威见费征崎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由得吃惊,“这么说,你是真不知道你们花的这笔钱是偷来的了。”
费征崎急得诅咒发誓,“我接受过高等教育,起码的道德是非观念还是有的。要知道她做出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答应。”
高威凝视着他说,“白梅一个无业人员,手里凭白多了一笔巨款,就没有引起你的一丝警觉?”
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严重,费征崎心里的大石头一放下,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白梅强势,从不让我管她的事。我心里的确有过怀疑,却没敢问。”
高威冷笑,“她没有工作,手里的钱肯定来路不正。这样的常识,你都没有吗?”
费征崎只得承认,“她平时在舞厅陪人跳舞,挣的钱虽然不那么光明正大,却也能挣钱。我一直以为,她的钱的跳舞挣来的。”
肖华吃惊,“你是说,你女朋友是个陪人跳舞的舞女?”
费征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上了她的贼船。我早就想过摆脱她,可是没办法,那个女人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主动申请到这里实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离开省城,彻底摆脱她。”
“可不管怎么说,袁三的那笔钱是你跟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挥霍掉的。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退赔,争取袁三的谅解。”
想要赖掉这笔账是不可能的,警方只需要到省城一调查,就会知道,自己跟白梅一直同居在一套出租房内。自己是学生,没有收入,要说自己没花过那笔脏款,傻子都不会相信。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退赔自己花费的那部份。
他的花销不大,包括买衣服的钱一起,总共也不过两百多块钱。他手头有娘给的征地款,退赔袁三的钱,一点问题没有。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畅了许多,甚至感到一丝庆幸。
自己正愁没办法摆脱白梅,没想到她居然犯了事。现在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摆脱这个女人,实在是上天福佑。
他一脸诚恳地看着高威,“我已经算过了,这两年白梅在我身上的花费差不多有两百多块钱。我愿意全额退赔,绝不含糊。”
吴强脱口说,“白梅偷了袁三六千块钱,你现在却告诉我们,你愿意退赔两百多,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一下,轮到费征崎吃惊了,“你说什么,六千块钱?”
高威重重地点头,“的确是六千块钱,一分不差。这一点,白梅已经供认不讳。这个案子你是否参与其中,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吴强飞快地整理了一下笔录,递给费征崎,“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吧。这段时间希望你不要外出,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找你核实调查。”
费征崎艰难地拿起笔,犹豫了半天,才在笔录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目送着高威和吴强离开,费征崎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他机械地挪动着步子,想要离开,却被肖华叫住了。
“费征崎,你知道我最痛恨什么人吗?”
费征崎木然地摇头,“不知道?”
肖华冷冷地说,“我最痛恨的,就是吃软饭的男人。我一直都看好你,却没有想到,你会是这种人。说实话,我很失望。”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费征崎突然愤怒起来,“如果你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的贫困家庭,如果你每年上学的费用都必须依靠拆家里的房子换钱,如果你连到建筑工地上做点小工挣学费都被人嫌弃,你还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吗?”
肖华有些意外,半晌才说,“人再穷,脊梁骨却不能断了。人的脊梁骨一旦弯了,这辈子都伸不直,人的头一旦低了,这辈子都抬不起。”
费征崎浑身像是被抽了筯,“肖总,对不起,我失态了。”
肖华摇头,“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先做人,先立德、立品,再做学问,做事。一个人的品性要是坏了,这一生,也就毁了。”
费征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肖华不在他的实习证明上签字,他可是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真这样,他这一生就真的毁了。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肖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做出一番事业来。”
肖华厌恶地挥了挥手,“你的脊梁断了也罢了,想不到膝盖也断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