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何有全的掣肘，技改项目的推进十分顺利。梁逸轩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十分小心在意，生怕出什么岔子。
眼看项目验收在即，梁逸轩便成天忙得连轴转，恨不能一天生出四十八个小时来。
可这天他到省里办事回来，路过县城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用力摇了下头，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那个背影忆经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安慰自己，女儿这个时候正坐在教室里上学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唉，这段时间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都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感到心神不宁，脑子里总是不断地浮现出那个奇怪的背影。
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做事，索性离开办公室，回到家里。
叶璇见他这么早回来，不禁吃惊，“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你怎么就回来啦？”
梁逸轩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女儿呢？”
“瞧你这记性，今天才周一，女儿肯定是在学校上学呀。”
叶璇坐到他身边，柔声说，“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梁逸轩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在城里看到一个女孩子，跟小梅长得很像。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叶璇安慰他，“你想得太多了，也许只是长相相同的两个人而已。小梅这学期挺乖的，每天早早地背着书包上学，晚上下了夜自习才回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来。
乖这个词，用在女儿身上，确实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女儿只是很长时间没有闯祸，也没有跟她发生过剧烈地冲突了。她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有儿子在家镇着，女儿在她面前，不敢再恣意妄为，行为有所收敛也属正常。
女儿每天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里解决，也没再天天追着她要钱。能变成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女儿每天回家，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有心想问她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还得隔着门问，时间一长，她也烦了。
女儿生性凉薄，不光跟自己不亲，跟她养母的感情似乎也十分淡薄。自己又何必一定要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呢。只要她不闯祸，她就阿弥陀佛了。
看到丈夫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心里也泛起了一阵不安。
她想了想说，“这学期这个时候了，还没开家长会，我也觉得有点纳闷。要不，明天我去学校找班主任老师了解了下女儿这学期的学习情况。”
“这样也好。”
梁逸轩点头，“我对小梅的要求不高，只要她能考上技工学校就行了。”
叶璇有些愧疚，“逸轩，对不起，我没有把女儿教育好。”
“女儿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梁逸轩换了个舒服的姿式，这才缓缓地说，“那个叫白娟的女孩子，还是小梅的妹妹呢，谁刻意教育过她了？”
叶璇点头，“听说，她跟许华弄的那个建筑队，厂里有好多小伙子连工作都不要，都要去她手下打工呢。”
“厂里虽然旱涝保收，却也只能是饿不死。白娟的建筑队实行的是计件制，工人的工作热情激发出来了，一个月能挣七八十上百块钱，他们当然愿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梁逸轩一提起白娟，就涛涛不绝。
“青龙建筑队在无意之中，竟把全县松散的，零星的优秀建筑工人集中到自己麾下，简直就是个奇迹。我看到白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叶璇幽幽地说，“唉，要是白娟是咱们的女儿就好了。”
梁逸轩及时收住了话题，“天不从人愿，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不成器，就不认这个女儿。”
“这倒也是。”
叶璇自言自语，“小梅现在的表现还是有进步的，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底气不足。她对女儿的希望已经降到了洼地，女儿却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的底线。
第二天，她来到二中，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梁梅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你好，我是梁梅的母亲，想了解一下，我女儿这学期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女老师扶了下眼镜，惊讶地看着她，“梁梅同学这学期压根就没来报名，你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不知道。”
老师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把叶璇打得晕头转向。
自己明明给了女儿报名费的呀，她怎么可能没到学校报到？她每天拿着生活费，背着书包离开家，到了晚上才回来，这么长时间，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老师的，只觉脑子一直嗡嗡作响。
暮春的阳光是和煦而温暖的，叶璇却感到了刺痛的寒冷。
她扶着街边的电线杆，站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她没有等班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公路走回家，打开房门，她浑身都虚脱了，竟软软地瘫倒在沙发上。
中午梁皓回来吃饭，见她脸色不好，顿时着急起来。
“妈，你哪里不舒服，我送去你医务室。”
叶璇摇了摇头，困难地说，“我没病，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脸白成这样，还说没事。你等着，我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爸。”
家里的电话刚装上不久，梁逸轩严令，没有特殊事情，不许随便用公家的电话。
这个命令其实是多余的，现在普通科室都没有装上电话，家里人就是想打，也不知道往哪里打呀。
几分钟后，梁逸轩匆匆走进来说，“阿璇，你怎么啦？”
叶璇的眼泪“唰”地流下来，抓住他的手，颤声说，“逸轩，班主任老师说，小梅这学期压根就没去学校报名。”
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半晌，梁逸轩才艰难地说，“这么说，昨天我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还真是她。”
梁皓忙说，“爸，妈，你们不要着急，我马上出去把她找回来。”
“等等！”
叶璇叫住了他，“还是吃了饭再去吧。小皓，这事最好不要惊动别人。”
梁皓用力点头，“妈，我知道，这事关系到我们梁家的声誉。放心吧，我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叶璇挣扎着起来煮了点面条，一家三口胡乱填了下肚子，便分头开始找人。
按照梁逸轩提供的线索，三个人专门在城里的舞厅里找人。
只是，他们在大街上转了半天，竟一无所获。
梁皓硬着头皮拉住一个人问，“大叔，请问舞厅在哪里？”
对方啐了他一口，“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
嗐，这人既然这么说，肯定是从没进过舞厅的人。想从他身上打听，实在是找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