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山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结婚娶妻这么大的事，不禀报父母，也不告诉我老头子，就敢私自作主。小七，你胆儿肥啊。”
老爷子对儿子严厉得几近苛刻，对孙子却格外宽容。他觉得秦川特别像他年轻时候的自己，因此，对他竟是十二分的宠溺。此刻如此疾言厉色，老爷子是真生气了。
秦川的心里有些不安，嗫嚅了一下，才小声解释，“事发突然，我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才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
老爷子显然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袒护他，还冷冷地说，“事先不商量，事后也不通知，你什么意思，当我们是空气，不存在吗？”
秦川困难地措词，“凌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母亲生命垂危，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别偷换概念。”
秦海山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们说的是你偷娶媳妇的事，谁说让你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了。”
秦川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娶媳妇这事确实透着荒唐，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犹豫了一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说，“反正，人已经娶了，你们就看着办吧。”
“错了就是错了，再敢狡辨，老子打你屁屁。”
老爷子说得声色俱厉，心里却暗暗点头。
这小子的臭脾气跟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当年，他娶老婆的时候，可不就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么。
唉，老婆子要是还在，她会怎么做呢，会阻止小孙子这门婚事吗？几个孙子娶的都是大院里的孩子做老婆，偏这小七娶一个煤矿工人的女儿，确实有点离经叛道的味道。
小孙子从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一张俊脸却毁了，腿也受了伤。他一直担心，孙子以后怎么娶媳妇，没想到，这小子竟桃花满满，几个女孩子竟争着抢着要嫁给他。
高兴之余，他不禁犯了难。
媳妇，只需要一个，多了，就是个令人头疼的事。
特别是老马和老安家的两个女孩子，两人变着花样来家里献殷勤。碍于两个老伙计的面子，他左右为难，索性只装糊涂。
不装糊涂不行啊，都是多年的老战友，答应哪一个，都会得罪另一个。小免崽子倒好，一声不响娶了媳妇。这下，两个都得罪了。
老爷子每次扬言要打秦川的小屁屁，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一次下得了手。以秦川多年的经验，当然知道，跟爷爷硬杠，绝对没有好下场。只要承认错误，给老爷子一下台阶下，这事就算过去啦。
他赶紧说，“爷爷，对不起，这事是我错了，下次，我也再不敢啦。”
老爷子佯作动怒，“怎么，你还想有下次？”
秦川哭丧了脸，“爷爷，我让你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就饶了我吧。”
刘雪华却流下泪来，“饶你容易，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一个煤矿工人的女儿，人家会以为，秦家已经没落，儿子连媳妇都找不到了。”
秦海山虽然离休，部下遍布全国各地，余威仍在。
秦和平在军区担任要职，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这样的人家，孩子的婚事当然不能让他们由着性子来。寻常人家的孩子，想要进入这个圈子，比登天还难。
老爷子皱起了眉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参加队伍前，就是个篾匠，还不如煤矿工人呢。老七的问题不在于娶什么人家的女儿，而是他自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
言下之意，只要小孙子跟他知会一声，表示对老爷子的尊重，他就没那么大气啦。
刘洋洗了脸出来，人顿时清爽了许多。
见秦川正在经历三堂会审，虽然心里发怵，可为了哥们，他也是拼了。
瞅一个空子，他插话说，“嫂子贤惠，一手好厨艺，我们都吃过她做的腌萝卜丝，可好吃了。哦，对了，秦川身上的毛衣也是她织的，一看就是个巧手姑娘。”
他没见过白娟，素材有限，思来想去，也就这么多了。
刘雪华却定定地看着儿子，“你就这点追求，咱们家是缺食还是少穿了？”
秦川有点被动，他迅速说，“白娟是凌霄没过门的媳妇，我顶替了他的身份，娶白娟是顺理成章的事。假如，我没能从战场上回来，或者，我的性取向真的有问题，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恐怕就是另一个话题了吧。白娟是个好女孩子，我娶了她，就一定会对她负责，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秦和平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说，“你跟那姑娘没领证吧？”
秦川老老实实地回答，“白娟只有十八岁，还没到结婚年龄呢。”
刘雪华顿足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应该在学校上学么，这么急着嫁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哦，对了，她现在哪个单位工作？”
秦川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又不想撒谎，只得说，“她暂时还没有工作，不过……”
刘雪华已经快气疯了，根本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径直打断了他。
“没有工作，就是无业游民。这样的狐媚子，我不知道是怎么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不管怎么说，这门婚事，我就是不同意。”
秦川缓缓地说，“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跟白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我们秦家不承认她是儿媳妇没关系，凌家承认就行了。我是秦家的儿子，同时也是凌家的儿子。白娟是凌家娶的儿媳妇，你们要是不能接受白娟，就让她只当凌家的儿媳妇好了。”
言下之下，你们要是不承认这个儿媳妇，就没有儿子了。
秦和平对着儿子怒目而视，“你敢数典忘祖？”
“你小子倒是有血性的，为了一个女人，竟连家都不要了。”
秦海山见父子俩又杠上了，挥了挥手说，“不如这样，你跟那姑娘先处着，以三年为期，三年后，你要是还坚持要娶她，我头一个支持你。”
秦和平急了，“爸……”
老爷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都是过来人，这小子现在正在热恋，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年轻人，三分钟热度，也许，过不了三年，他们自己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