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楼虽然就在球场坝旁边，小毛却一次也没来过。走到楼前才想起来，忘记问梁厂长家几楼了。
好容易拦住一个熟人，问了半天才知道，梁厂长家在三楼。
他三步并作两脚走，来到三楼，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敲门。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小毛认得，她就是梁厂长的夫人，梁梅的母亲，叶璇。
叶璇不认识小毛，但还是微笑着说，“你找我们家老梁吗？”
小毛嗫嚅了一下才说，“叶阿姨，梁梅出事了。在医务室呢，你快去看看吧。”
叶璇大吃一惊，颤声说，“你快告诉我，小梅到底怎么啦？”
小毛挠了下头发说，“她身上出血了，医生说，好像是小产了，让赶紧送县医院呢，你们快想办法吧。”
梁逸轩出现在叶璇身后，他没有问具体情况，只沉声说，“小皓，你现在陪你妈去医务室，我去安排车。”
说完，便疾步往楼下冲去。
梁厂长做事雷厉风行 处事果断，行事果决，颇有大将风度，小毛不禁肃然起敬。
见叶璇和梁皓从屋里出来，他才收敛心神，小声说，“跟我来吧。”
三个人匆匆来到医务室，梁厂长的车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叶璇冲进值班室，看到女儿一脸苍白地斜靠在椅子上，裤子上还有斑斑血迹，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梅，怎么会弄成这样？”
梁梅流下泪来，无力地说，“妈，他们欺负我，我肚子好疼。”
她把受人欺负说在前面，肚子疼反而靠后，显然，是希望父母和哥哥替自己出头，出一口恶气。
父亲碍于身份不方便出手，哥哥血气方刚，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如何在厂里抬得起头。他虽然一向瞧不起自己，但事关梁家的荣誉，最起码，也要打得许华满地找牙。
许家虽然人不少，除非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跟厂长动手。
出乎意料的是，梁皓和许华见了面，只是眼神对了一下，连话都没说一句，便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梁逸轩更是说，“什么话也别说，先去县医院吧。”
叶璇上前扶梁梅。
梁梅有些失望，想起许华那个温暖的怀抱，顿时撒起娇来，“许华，我要你抱。”
梁皓却上前一步，“还是我来背你吧。”
梁梅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得趴在梁皓背上，由他背上走出医务室，坐上停在路边的小轿车。
叶璇想也没想，就跟着上了车。
梁皓也想上车，却听父亲严厉地说，“你留在家里，让许华去。”
小车只有五座，如果梁皓坐上去，加上司机，就没办法再坐人了。
许华本不想去，可迫于梁逸轩的威仪，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上了小车后排。跟梁梅母女挤在一起。
梁逸轩刚坐上副驾驶座，汽车已经缓缓地启动了。
来到人民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了出来说，“病人已经流产，我开点药，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于是，小轿车载着一行人又回到磷肥厂。
这一次，许华主动把梁梅背上了楼。
安顿好梁梅，许华正要走，却被梁逸轩叫住了。
“许华，今天的事，你不需要给我一个交待吗？”
许华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梁厂长，如果我告诉你，我跟你的女儿梁梅没有一点暖昧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你信吗？”
“敢做不敢当，似乎不是我了解的许华。”
梁逸轩皱眉说，“这个孩子是谁的我平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小梅来你们家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流产。”
许华思忖着说，“她去打毛妹的时候，站立不稳，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原因。”
梁逸轩料定许华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只得说，“小梅都说孩子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许华镇静地说，“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如果你不是梁梅的父亲，你还认为，你家梁梅跟我是一路人吗？”
许华的声音在大，侮辱性却极强。梁逸轩虽然心中不快，却默认了这个说法。
许华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反观女儿……
他突然感到胸闷，呼吸也困难起来，“小梅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她会为什么要撒这个弥天大谎？”
梁皓在一旁冷冷地说，“爸，其实，你只要想一下小梅回家前干的工作，就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女儿在舞厅当舞女这事，是梁逸轩夫妻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梁皓此时提起，叶璇立即阻止他。
“小皓，不许你这么说你妹妹。”
梁皓摇头，“妈，事情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仔细想想，自从她来到咱们这个家，家里哪一天不是鸡飞狗跳的。她对你们，有过一句真话吗？”
梁逸轩一脸沉痛，“小皓，不管怎么说，小梅总是你亲妹妹。她以前一直生活在乡下，缺乏教养……给她一点时间，也许……”
梁皓的脸上露出一分嘲讽，“白娟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白娟身上，为什么就没有那么多臭毛病。”
梁逸轩警惕地看着儿子，“我早警告过你，离白娟远点，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梁皓不服气地说，“你们是不是太偏心了，说小梅的事呢，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屁！”
梁逸轩小声骂了一句粗话，这才缓缓地说，“许华，我觉得，小梅对你还是有感情的。等她调养好身体，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后，你会考虑跟她交往吗？”
许华正色说，“谢谢梁厂长的厚爱，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所以，这事还是不提的好。”
梁逸轩明显感到遗憾，“你不愿意做我的女婿，有点可惜。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事我能理解。”
许华赶紧起身，“梁厂长，我明天还要上班，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梁逸轩坐在沙发上，如泥塑般一动没动，“你走吧，好好干，我看好你。”
梁皓跟着起身，“我送送你。”
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半晌，许华才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梁皓不置可否，“梁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不过。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没别的意思。”
许华停住了脚步，“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在白娟的事上，我却是寸土不让。”
梁皓却沮丧地说，“白娟现在都不会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川那里出了问题。”
这么一说，两人都沉默了。
只要秦川在一天，他们就没有任何希望。
可白娟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如果白娟不高兴，他们又如何高兴得起来。
唉，人啦，总是生活在矛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