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一头撞过去，“老子就骂了，你敢怎么的吧。”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陈惠跳到两人中间，大声说，“爹，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白老爷子瞪大了眼珠子，“这么快就向着这个野男人了，你还有脸叫我爹。”
陈惠此刻已经缓过神来，对着众人诉起了苦。
“我在白家过了大半辈子，伺候完老的又伺候小的，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想想就让人觉得寒心。天地良心，我从没想过改嫁，跟陈老五也没有半点私情。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家里这两个老不死的，是觉得孩子们都长大了，用不着我这条老黄牛了……”
她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才接着说，“我为白家操劳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公婆却想让我净身出户，未免心也太狠了些。”
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觉得白家老爷子有卸完磨杀驴的嫌疑，不免纷纷议论了起来。
“白家大爷和大娘以前看着挺和善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
“就是，陈惠男人走得早，她一个女人，拉扯大几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现在落这么个下场，也挺惨的。”
“依我说，这就叫现世报。她要是不那么偏心大女儿，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就是，但凡她对白娟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现在早住进小洋楼享清福了，怎么会沦落到跟陈老五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这些议论刚开始的时候，听着还挺顺耳的，到了后来，众人竟不约而同地指责起陈惠的不是来。
陈惠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即便叫起屈来。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啥世道啊！”
这种带说唱性质的表演形式，是屏山妇女特有的一种诉苦方式。只要一开唱，没有几个小时拿不下来。
这一招陈惠屡试不爽，只不过，白老太太在这一方面显然还略胜一筹。婆媳俩曾经在自家院子里唱过大半夜，后来嗓子哑了，实在唱不出来，这才偃旗息鼓，收刀捡卦。
白冰脸上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说，“娘，钱现在你手上，就别唱了，快回家吧。”
一提起回家，陈惠顿时悲从中来。
“以前我一直以为，白家就是我的家。哪知道，临到老了，却连个窝都没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老五赶紧说，“陈惠，你要是不嫌弃我穷，以后，咱们就一起搭伙过日子吧。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这话陈惠听着舒坦，她不禁感慨。
“都说再孝顺的子女也比不上半路夫妻，以前不信，现在我却信了。我在白家受尽了委屈，却没一个孩子肯出头替我说句公道话。老五，当着大家伙的面，咱们就把亲事订下来吧。你记住，这笔钱是用来盖咱们家新房子的，绝对不能让人拿走。”
陈老子挺直了腰身，“放心吧，有我在，这钱谁也抢不走。”
有陈老五在一旁，陈惠顿时安心了许多。
“等房子盖好，咱们就一起搭伙过日子。”
陈老五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陈老五虽然不堪，却是个壮年男人。有他守在陈惠身边，白家老爷子和梁梅想要从陈惠手里把钱拿到手，就难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伙儿觉得没趣，正想离开，却听陈惠说，
“按理说，我闺女开着这么大的建筑公司，替我盖座养老的房子不是难事。只是我命苦，没遇上个孝顺孩子，一把年纪了，还得自己操心盖房子的事。”
众人一听还有戏，便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白娟，看她是何态度。
不等白娟说话，陈老五已经一脸谄媚地说开了。
“自家闺女开着建筑公司，这房子要是交给别人盖，不是打闺女脸吗？依我说，当着众人的面，咱们就把钱交到闺女手里，让她替我们张罗得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虽说光棍和寡妇搭伙过日子不违法，可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当街商量婚事，丝毫不顾及公婆和儿女还有街坊们的感受，好像还是有点过份。
众人好奇的是，以陈惠爱钱如命的性子，会不会真听陈老五的话，把那一千块钱交到陈惠手里。白娟跟陈惠不睦，已经是青龙场公开的秘密。如果不给钱，白娟会替陈惠和陈老五盖房子吗？
只见陈惠不慌不忙地说，“娟啦，你五叔说得对，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这房子，就交给你盖好了。只要你把房子替我盖好，让我满意，多少钱我出。”
场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白娟身上。
白娟感到了压力，却莞尔一笑，“娘，秦家爷爷来这里，想跟你们见一面。当时你就提出过一个条件，让秦家再给一千块钱彩礼，否则，就让我替你把陈五叔家的房子重新盖过。你应该记得，这事我当时就拒绝了。”
陈惠翻了下白眼，“也不是让你白盖，我说了要出钱的。”
“你刚才说了，让你满意才给钱。你要是故意找岔，一直表示不满意，我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还名声扫地。我又不傻，明知道前面是个坑，还偏往里跳。”
陈惠气哼哼地说，“你要是连我都搞不定，这建筑公司也别开了，还收你的鸡蛋去。”
“我们建筑公司替人盖房子是有规矩的，签了合同就开始付款，全额垫款的事，我们没做过，也不想做。你们这座房子，爱找谁盖就找谁去，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陈惠冷笑，“你一再推三阻四，就不怕人说你忤逆不孝？老五说得没错，自家闺女开着建筑公司，断没有出去另找人盖房子的道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房子你盖，完了我满意了再付钱。”
白冰实在看不下去了，“娘，二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替别人盖房子尚且用心，就更别说自己亲娘的房子了。我姐现在看着风光，可还欠着银行不少贷款呢。她为了筹钱，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她可是你亲闺女，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周围人一听白娟还欠着银行贷款，顿觉心情大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所有人的通病。他们可以羡慕陌生人的成功，却不能容忍身边人比自己优秀。大家都生活在一条街上，都是一副肩膀扛个脑袋，凭什么你能挣大钱住洋楼，而我却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
现在白娟被秦家抛弃，当然会缺钱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丫头的什么破公司就垮杆啦。到时候，资不抵债，就等着跳楼吧。
既然白娟的建筑公司破产倒闭不过是时间问题，还争个屁啊。现在白娟就是同意大伙儿到她公司上班，也没人敢去啦。要是干了活拿不到钱，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有人大声说，“我说陈惠，白娟不是你亲闺女么，你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别说还要替你盖房子，就是拿，也是应该的吧。”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她现在过得不好，你也有责任，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为钱发愁，你这个做娘的，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