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的身体一向不错，这么多年来，连伤风咳嗽都没有。血压、血脂和血糖也一直维持在一个合理水平。这一次，却突然就病倒了。
这一次病情来势凶猛，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紧急送到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老爷子的病情却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
医院对老爷子的病十分重视，请来省内最著名的专家会诊。
西医找不出病因，只要用中医了。
老中医把脉后，说老爷了是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只能吃中药慢慢调理。
简言之，老爷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气着了。
老爷子在外是备受人尊重的老将军，在家里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一言九鼎，谁敢气他？
思来想去，秦和平只得把刘雪华叫到过道上，凛声说，“告诉我，这两天家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老爷子是怎么病的，刘雪华早隐约猜到了几分。可这事要是如实说出来，丈夫肯定会生气。
她灵机一动，便把责任全推在白娟身上。
“家里能发生什么事，不过是白娟来过，跟老爷子拌了几句嘴而已。”
秦和平一愣，“白娟，她来这里干什么？还跟老爷子拌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也纳闷，不知道到底是谁给她的胆气。”
刘雪华眉头紧锁，“像白娟这样的底层人，给点颜色她就敢开染坊。仗着有小七替她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这种人要是真的爬上枝头做了凤凰，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秦和平只一想便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老爷子上次高高兴兴地去屏山，回来后闭口不谈屏山之行，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不知道，他在屏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爷子自己定了一个三年之约，到了屏山，发现自己是作茧自缚，又不好改口，有气便只能憋在心里。”
刘雪华边说边察看丈夫的脸色，见他没有表示反感，才继续说，
“老爷子当年的威风无人能及，没想到现在却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以老爷子倔犟的性子，他能不气病吗？”
这话听着有理，秦和平还是觉得，理由有点牵强。
“这丫头大老远来咱们家，不会是专门来给你们添堵的吧。”
“谁知道呢？”
刘雪华想了想说，“她说是来省城开会的，这话一听就假得离谱。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女孩子，到省城开会的这种鬼话，也只有她才编得出来。”
秦和平被妻子的情绪感染，心里对白娟残存的一点好感瞬间也消失殆尽。
他只是不满，“那丫头对老爷子无礼，你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不马上制止？”
刘雪华想也没想，张嘴就说，“我当然出言制止了，可这丫头根本就不买账，还说，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进我们秦家的门。”
“不进就不进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本的三年之约也只是拖延之计，这么一来，小七倒自由了。”
秦和平想了想说，“打电话让小七回来，把这些情况如实告诉他，顺便陪老爷子解解闷。”
如果不是老爷子生病住院，秦和平甚至觉得，白娟能主动退出，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儿子能在他们的圈子里找个女孩子结婚，将来还可以互相提携帮衬。娶妻娶贤，漂亮倒在其次。要是人品有问题，就是貌若天仙，娶到家里有个祸害。
获得丈夫的支持，刘雪华心里高兴，跟护士站的小护士说话，语气也和蔼了许多。
“我可以用一下你们的外线电话吗？”
外线电话医院一般不许借用，但刘雪华身份特殊，小护士讨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说不。
“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用。”
照例，刘雪华还是拨通了郭啸天的电话。
“啸天，老爷子这次病得不轻，你打电话通知小七，让他回家吧。”
郭啸天在电话那头声音吓得都变了“老爷子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送医院没有，医生怎么说？”
刘雪华叹息说，“大夫说，老爷子是郁结于心，气结于胸。反正那一堆术语我也记不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爷子心情不好，被气着了。”
“老爷子这么大脾气，谁敢气他？”
“除了白娟，还能有谁。”
刘雪华没好气地说，“这丫头不知天地厚，对老爷子出言不逊，口吐狂言，老爷子当天夜里心口就痛得受不了，马上送进了医院。”
郭啸天觉得刘雪华有点言过其实，“这丫头看着挺斯文的，居然敢气老爷子，真是咄咄怪事。”
他不想掺和秦家的事，不过，老爷子病了，他这个当女婿的，还是应该表示关心。
他想了想说，“我这边的工作抽不开身，我打电话让秦丽回来看看吧。”
刘雪华觉得，小姑子秦丽的眼睛有毒，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所以，她并不想秦丽回来。
“爸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小妹工作忙，就不要打扰她了吧。”
“光顾着说老爷子的事，忘了告诉你。小七执行任务去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刘雪华明显有些失望，“你这个当姑父的，就不能照看着点，成天让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岂不辛苦。”
郭啸天没好气地说，“小七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是政工干部，他的工作不归我安排。既然老爷子的病不要紧，我就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好了。”
刘雪华只得说，“等他回来，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放下电话，刘雪华回到病房，发现丈夫坐在公公病榻着，不由得心里一惊。
她想也没想，便推门走进去，站在丈夫身后。
秦和平看着脸色蜡黄的父亲，心里一阵难受，“爸，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别闷在心里。要是妈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老爷子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才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秦和平低声说，“爸，白娟只是个小丫头，说话口无遮拦，惹你生气，你要打要骂也由得你，何必为一个小丫头，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秦老爷子的眼睛里蓦地精光一现，“谁告诉你，是白娟惹我生气的。”
秦和平沉声说，“事到如今，你就别替她遮掩了。我们已经给了她机会，她自己不好好把握，就怨不得别人了。我已经让雪华打电话叫小七回来，一来可以陪你说话解闷，二来嘛，也想告诉他实情，别再在一模歪脖子树上吊死。”
秦老爷子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也配跟我说实情。你们都给我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刘雪华有些害怕，忙拉一下丈夫的手，“和平，爸心情不好，咱们还是走吧。”
来到过道上，秦和平用鹰隼般税利的目光盯着刘雪华，似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来。
“告诉我，刚才爸为什么这么生气？”
刘雪华不敢看丈夫的眼睛，只小声嗫嚅，“你问我，我问谁去去？你们家老爷子喜怒无常，谁人琢磨得透。”
秦和平一脸凛厉，“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