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拿着那张“骨癌晚期”的诊断书,指尖冰凉,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捏碎。
她才二十七岁。
为了给顾言诚生一个孩子,她寻遍偏方,喝了无数苦涩的中药,身体早已被掏空。
可笑的是,她满心期了这么久,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纸死亡判决。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医院的长廊中,直到路过楼梯口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刺入耳膜。
是顾言诚。
还有他的发小,也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医师林旭。
“……她最近又在折腾身体,你多注意点,别真让她怀上了。”
顾言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林旭有些为难:“言诚,都七年了,你这样瞒着宋知,是不是太……”
“那又如何?七年前,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她有婚约,我根本不会选她。”
顾言诚打断了他,语气里是淬了冰的冷漠,“晚晚的命,她拿什么还?她这辈子都不配有我的孩子,这是她欠晚晚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宋知的心脏。
原来如此。
原来她七年的求而不得,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而是顾言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怀孕。
他让她喝那些伤身的药,看她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痛苦挣扎,只是为了补偿他死去的白月光。
多么可笑,又多么残忍。
宋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攥紧了那张诊断书,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深夜。
顾言诚回来得很晚,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走进卧室,看着坐在床边的宋知,很自然地伸手想去抱她。
“今晚有个应酬,回来晚了。”
宋知身体一僵,在他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猛地侧身避开。
她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抗拒和冷漠。
顾言诚的手停在半空,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宋知垂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
“又在闹什么脾气?”
他皱起眉,显然没什么耐心。
宋知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来月事了。”
听到这话,顾言诚果然没再多想,只是不耐地“嗯”了一声,转身去衣柜里拿睡衣:“我后天要去邻市出差,大概一周,你记得帮我收拾行李。”
这命令的口吻,仿佛她天生就该为他做这些。
宋知没有回答,可身体却像被设定了程序一般,本能地站起身,走到他的行李箱旁,开始熟练地为他收拾衣物。
七年来,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他操控着一切。
她麻木地将熨烫平整的衬衫叠好放进行李箱,指尖却在箱子的夹层里,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块。
她拿出来,是一个小巧的相框。
相框里,是年轻时的顾言诚和林晚。
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夺目,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那是宋知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顾言诚,”她举起相框,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微微颤抖,“七年了,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
顾言诚刚换好睡衣,闻声回头,看到她手里的相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相框,语气冰冷刺骨:“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
宋知看着他宝贝似的将相框护在怀里,惨然一笑:“我乱翻?顾言诚,我们是夫妻!你却日日夜夜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你跟她能比吗?”
顾言诚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心上,“宋知,我警告你,不要仗着顾太太的身份就得寸进尺。你该清楚,这个位置本该是谁的。”
“是,我清楚。”
宋知笑出了眼泪,身体里那股被压抑的剧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癌细胞仿佛在疯狂啃噬她的骨头,每一寸都痛得撕心裂肺。
“顾言诚,如果……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像想她一样,想我吗?”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惜,只有厌恶和不耐:“你又在发什么疯?”
剧痛和绝望彻底击垮了她。
宋知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被顾言诚抱了起来,耳边是他焦急的呼喊和凌乱的脚步声。
车子在黑夜里疾驰,刺耳的鸣笛声、他不断催促司机的话语,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世界剧烈翻转,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宋知只有一个念头——这样死了,也好。
……
不知过了多久,当意识再次回笼,刺鼻的灰尘和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
宋知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远处,同样被绑着的林晚满眼惊慌失措。
这……这是七年前,她和林晚同时被绑架的那一天!
她居然重生了……
一个粗嘎的男声从仓库外传来,通过一个扩音器,显得格外刺耳:“顾言诚,还有宋家人,你们听好了!宋知和林晚,你们只能选一个!给你们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要是没收到钱,你们就等着给另一个收尸吧!”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一天,顾言诚因为两家的婚约,选择了救她。
林晚因此惨死在绑匪手下。
从此,这就成了宋知一生的原罪。
顾言诚嘴上说着不后悔,说他爱的是她,却在婚后的七年里,对她冷若冰霜。
他强迫她在林晚的生日和忌日,去墓碑前下跪忏悔,一跪就是一天。
她以为只要自己能怀上他的孩子,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她拼尽全力,换来的却是骨癌晚期的诊断书,和他在医院里那句冰冷的“她不配”。
最后,她惨死在送医途中的车祸里。
多么荒唐的一生。
回忆结束,宋知的心一片死寂。
仓库外,经过短暂的死寂后,顾言诚那熟悉到刻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了进来,一字一句,冷静而决绝。
“我选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