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寒时那几乎能将空气冻结的质问,季瑶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优雅地放下刀叉,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这个脸色阴沉的弟弟。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她坦然地笑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调侃,“你结婚这么久,人也不往家里带,老爷子那边都催了多少次了?你不动,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替你操操心,先跟弟妹联络一下感情吧?”
季寒时闻言,冰冷的目光没有半分缓和。
他看都未看季瑶,视线依旧牢牢锁在宋知身上,薄唇吐出的字眼冷硬无比。
“不需要。”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让餐厅里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宋知夹在姐弟二人之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流。
她不是个喜欢掺和别人家事的人,更何况是季寒时这种复杂家庭的内部矛盾。
她平静地放下餐具,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她神色自若,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打算把空间留给这对姐弟。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前一刻,季寒时再次开口叫住了她。
“宋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寒意却比刚才更甚。
“不用听她的。”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下周的家庭聚会,你不用出席。”
听到这话,宋知了然。
她心里没有半分意外,更谈不上什么失落或不高兴。
协议婚姻,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既然他这个甲方觉得不需要她履行“扮演妻子”的附加条款,那她正好也省去了一份应付长辈的功夫。
“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平静地给出回应,然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迈步离去。
那干脆利落的背影,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与她毫无关系。
直到宋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季瑶脸上那副玩味的笑容才终于彻底消失。
她坐在那里,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冷眼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季寒时。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放下水杯,声音里再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季寒时没有回答,只是拉开宋知刚才坐过的椅子,坐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爷子催了你多少天,让你带新婚妻子回家吃饭,你都当耳旁风。现在我帮你约了人,你当着她的面,直接拒绝?”
季瑶的语气越发锐利,“季寒时,你既然不想让她融入季家,当初又何必跟她结婚?”
季寒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解释,只是冷声道:“我的事,你不用管。宋知不能见家里人。”
他顿了顿,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以后,你也尽量不要和她见面。”
这句话,让季瑶彻底愣住了。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让我跟她见面?季寒时,她是你妻子,是我弟妹!你这个婚结的,跟没结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季寒时心里藏着事,也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但这个理由,却将宋知这样一个无辜的人,置于一个极其尴尬且不公的位置。
看着季寒时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季瑶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得出来,宋知是个好女孩,清醒,独立,不贪图季家任何东西。”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季寒时,如果你没有真的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就不要这么耽误人家。”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宋知回到公寓,心情并未受到刚才插曲的影响。
只是今天发生的这最后一件事,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了一丝好奇。
她想了想,还是给闺蜜唐瑶打去了电话。
“喂,瑶瑶。”
“怎么了知知,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唐瑶活泼的声音。
“问你个事,”宋知开门见山,“你对季家那边联系多吗?季寒时和他家里人的关系,是不是一直有什么矛盾?”
电话那头,正敷着面膜的唐瑶听到这个问题,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心虚。
但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轻松:“矛盾?没听说啊。豪门嘛,关系都复杂,但没听说他家有什么大矛盾。”
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补充道:“不过,季家老爷子脾气是有点古板,是那种很传统的老派大家长,可能不太好相处吧。怎么了,你见他家人了?”
“没有。”
宋知并没有听出唐瑶语气里的异常,“随便问问。”
“别想那么多了,你们才刚结婚,很多事情慢慢来嘛。”
唐瑶立见此刻转移了话题,“对了,周末的露营计划定下来了,就在郊区的星光露营地,赵然他们几个也去,你可不许放我们鸽子啊!”
“好,我知道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宋知放下手机,唐瑶的话打消了她一部分疑虑,或许真的只是季家规矩多,季寒时嫌麻烦而已。
她没再深想,准备去洗漱。
当她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装着最终版方案的U盘。
她这才想起,这份修改过后的方案,还没来得及交给季寒时。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想着他或许很快就回来了,便决定等他回来,当面送过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对面那扇紧闭的公寓门,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季寒时没有回来。
宋知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指尖在季寒时的号码上悬停了许久。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退出通话界面,点开相册,将下午在公司拍下的几页核心方案修改对比图找了出来,然后打开微信,将照片发了过去。
整个过程,她没有多问一句“你去哪了”,也没有发一个字的消息。
公事公办,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