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看上我们家丫头的，长大给你们做媳妇也行，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就行，但是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忘了她弟弟。」
婆婆和张志直接在我的病床前开了直播。
张志可能觉得婆婆说的太粗俗直白了，换了一个说法。
「我妈表达能力不是很好，她不是那个意思。」
「是这样的，我们是想找一些好心人资助孩子，等以后孩子走上社会有能力报答你们的时候，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们的。」
我生了10胞胎的新闻本来就是热点，吃瓜看热闹的人不断冲进来，很快就有了几千人。
直播间里挂了一个面额100的链接，标题慈善爱心款，真有不少人在下单。
「你算老几，凭什么要我们捐款养孩子。」
「就是，没钱养生那么多干嘛，当你们家的孩子也够倒霉的，越穷的人越爱生。」
「不生怎么继承皇位，你看生了10个只为拼一个儿子，几个女孩子才惨，还要被她奶奶换彩礼给耀祖娶老婆。」
「这个当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靠孩子卖惨博同情，他们不会觉得网友都是傻子吧。」
「算盘打的真响，我在S市都听到了，谁知道在这样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以后会不会报复社会，那以后我们不都成了帮凶吗。」
「滚蛋，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有脸要资助，养不起不要生。」
「我看过之前的采访，他们家重男轻女，因为别人说她儿媳妇可能怀的是女孩，这个老太婆差点把人打了。」
「不行，我要举报他们，这不是骗钱吗。」
跟婆婆他们预想的不一样，这届网友们太清醒了，没有多少愿意被牵着鼻子走的，直播间很快被封了，最后只有30个人付钱。
婆婆想怒摔手机又舍不得，只能砸在我的病床上，刚好砸到我的伤口，瞬间疼我的眼前发黑，忍不住痛呼出声。
「啊！」
婆婆没好气的说道：「装什么装，就轻轻碰一下有那么疼吗，当别人没生过孩子啊？」
「晦气！都怪你网友们才不买单，现在好了，家里多了十张嘴，怎么养活？丑话先搁在前头，那9个赔钱货别想我儿子出一分钱。」
我忍过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看向张志。
「老公，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张志眼神躲闪，「我也是没办法啊老婆，我的工资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啊，儿子将来是要给我们养老的，我好好养大他应该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女儿他是力不从心了。
「那女儿怎么办，她们也是你的孩子啊。」
「能怎么办？你赶紧养好身体，去赚奶粉钱呗。」
婆婆理所应当的说道，张志没有反驳，显然是他们商量好的，让我负责9个女儿，他们只养儿子。
我眼前阵阵发黑，太，无耻了！
6
婆婆和张志不仅不管女儿的死活，也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任我们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要不是医生和护士对我多有照顾，还对我进行心理疏导，我很可能就产后抑郁了。
现在我也算看清楚了他们一家的真面目了，等我身体养好，我就和张志离婚，他根本不在乎我，以前是我被蒙蔽了双眼，那我就得为错误买单。
要不是儿子现在只能呆在医院，他们直接会带走不让我见。
离婚后要尽快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儿子我不会留给他们的，10个孩子我要全带走。
保温箱里孩子成了我的信念和动力，我的身体迅速恢复，可在即将出院的时候婆婆和张志又出现了。
婆婆提着保温盒，还带了一袋子新鲜水果。
「青青啊，之前是妈目光短浅，我已经知道错了，孙女也是我的宝贝，过几天妈来接你们出院。」
「还没吃饭吧？这是我熬了3个小时的老母鸡汤，趁热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婆婆这种。
我警惕的看着她，不接她递过来的东西。
婆婆尴尬的把东西放在一旁，挨着病床坐下。
「妈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张志也批评过我了，妈以后不会再说那些伤你心的话了，我会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的。」
我冷笑，月子之仇，不共戴天。
她想握我的手，被我躲开。
我对张志说：「等我出院，我们就去办离婚。」
对面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张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婆，我错了，这段时间公司出了点事我才忽略了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了，原谅我吧，我不能离开你。」
病房里其他人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婆婆忍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把隔帘拉上了。
见我不为所动，张志开始抽自己耳光。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
「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就打到你原谅为止。」
婆婆偷瞄了我一眼，扑通一声也跪了。
「青青啊，以前的事是妈不对，我给你跪下了，如果你不肯原谅我和阿志，我就不起来了。」
帘子外有人看不过去，「你就原谅他们吧，一个孕妇带着那么多孩子不容易，家里有人起码能搭把手。」
见有人帮她，婆婆转忧为喜，「对对对，我有带孩子的经验，保准把我的宝贝孙子、和孙女照顾好。」
我犹豫了，确实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张志只有一套婚前的房子，还是在婆婆名下，和他离婚我需要找个地方住。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我要考核你们一段时间，如果考核不过关，我还是要离婚。」
7
婆婆和张志忙不停的答应。
接下去几天两人果然很殷勤的照顾我，原先帮助过我的护士们都大跌眼镜。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虽然答应回去，但也在偷偷看房产中介的招租信息。
我想找好房子和工作就立马带着孩子搬出去。
刚到家门口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出来。
我看向张志，无声询问。
「这是我们找的住家保姆，她带孩子可仔细了，一定能帮你和妈分担不少事情。」
要照顾10个孩子就靠我和婆婆两人确实比较吃力，只是
「保姆穿的这么清凉？」
年轻保姆穿着吊带裙在家里乱逛，就算雇主不在，也太随便了，毕竟雇主随时都可能回来。
这哪里像一个保姆的样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还没等我质问的话问出口，张志对女人呵斥道：「虽然放了你半天假，也不能这么随性，在自己家怎么穿我们管不着，在我们家还是要穿的体面一点。」
看似严厉的话，却是在帮女人解围。
女人叫徐佳佳，是婆婆找来帮忙带小孩的，一个月只要2000。
徐佳佳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很快就换上热情的笑容帮我拿东西。
「你就是青青姐吧，果然跟志哥说的一样是个大美人呢。」
我撇了撇嘴，和他们一起把孩子抱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徐佳佳确实是带娃的好手，换尿布、喂奶粉、打奶嗝的动作熟练的仿佛不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女孩。
加上几天和谐相处，我对她改观不少，有她的帮忙，我终于有时间出去看房子。
「青青姐，要出门吗？」
我刚拿上包，徐佳佳拿着一杯中药过来。
「今天的补药还没喝呢。」
生孩子总会有点后遗症，徐佳佳说她知道一个偏方很有效，药方拿给药店的人看过，没什么问题。
我一口气喝完问她：「这个还要喝多久？」
喝了快一个月，刚开始是有点效果，不知道是不是产生耐受了，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
「快了，再喝一段时间就不用喝了。」
我转身离开，总觉得徐佳佳刚刚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等我回到家孩子们都睡了，又喝了徐佳佳帮我准备的补药，我很快就有了睡意。
出院后我和张志就分房了，他这段时间都睡沙发。
房子是老小区，隔音不好。
半夜我昏昏沉沉醒来，听到从客厅隐约传来的交谈声。
「还要等多久？家里每天都是孩子的吵闹声，烦死了。」
「志哥别急，算算药效就这两天了，我已经联系好了，只要我们这准备好，马上会有人来接应。」
「真的一个女娃给2万？」
婆婆有点不敢相信。
徐徍佳：「真的，等我嫁给志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能在这件事情上骗你们吗？」
「青青那药没人会怀疑我们吧？」
「绝对不会，那个很隐秘的，一般人发现不了，就算她真的发现了，孩子已经被送走了她能怎么办？一个没有根基被离婚的女人怎么反抗？」
婆婆和张志喜笑颜开。
「佳佳啊，咱们家以后可就全指望你了。」
8
我听了个七七八八，暗恨自己明知道这群人是伥鬼不安好心，却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在药效的作用下我还是昏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出奇的安静，我心里发慌，立马冲到孩子的房间。
原本挤满房间的10个孩子只有儿子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
顾不得其他，我拿出手机报了警。
这时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面带笑容的出现。
「孩子呢？」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们。
张志终于不装了，不耐烦道：「送给亲戚家养了，大惊小怪什么。」
「那是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徐佳佳挽着张志的手，嘟了嘟红唇，「青青姐，你也体量下志哥呀，他一个人要养这么一大家子本来就不容易，我们把孩子送走也是为你好，以后我们就对耀祖一个好，他肯定也想独享母爱父爱。」
婆婆也露出真面目，「那几个赔钱货吃了我们快一个月的奶粉钱，现在终于摆脱了，你别想坏我们的好事！」
婆婆提着饭店打包的剩菜，显然是他们几个在外面「庆祝」过了。
我怒不可遏，冲上去打了张志一耳光。
「你不是人！」
徐佳佳和婆婆看到张志被打都过来打我，几个人打作一团，我身上很快挂了彩。
「你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我会顺着你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腰那么肥，肚子上的纹丑死了，还长斑，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我妈说的没错，农村出来的就是土。」
张志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辱骂我，可是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婆婆再一个巴掌要落到我身上时警察出现了。
由于他们刚刚没来得及关门，很快都被警察控制住了，把儿子抱上，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警局。
「他们拐卖人口还犯了遗弃罪。」
我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求求你们帮我找到我的女儿，她们还那么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警察立马重视起来，分开单独审问张志他们。
我等了很久，警察告诉我他们不肯松口，让我回家等着，有消息会立马通知我。
我撑的住儿子也撑不住，只能先回家。
哄睡了儿子后我开始自责，都怪我轻信了徐佳佳，现在女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我的心都煎熬起来。
三天过去，在我都不抱希望的时候警局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我请领居阿姨帮忙照顾儿子，坐上了去往名叫小牙村的警车上。
婆婆是最先放弃的人，警察根据她的口供，排查监控，找到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通往小牙村的路上，警察当机立断带上我去认领女儿。
巧的是，徐佳佳也是小牙村的人。
这个村子很偏僻，我们两辆车开了将近一天才找到这里。
当鸣笛的警车驶进村，不少村民出现，他们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像冷血动物一样，看我的目光像打量一件商品。
就算有警察在也没有丝毫收敛。
9
他们甚至围住了警车。
一个像是领头羊的中年男人站出来，估计是小牙村的村长。
「请问帽子叔叔有什么事吗？」
警察摸了摸腰间放装备的腰包，「有人举报你们拐卖人口，例行检查。」
那人笑眯眯的摆摆手，「俺们是守法公民，做不来违法的事，要不你们到别的地方看看？」
「你在教我做事？」
这群村民面对荷枪实弹的警察毕竟是不敢来硬的，他们很快被挨家挨户搜查。
奇怪的是，别说小孩了，村里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小牙村难道是一个光棍村？
「你们老娘媳妇都哪去了？」
有人笑嘻嘻开口：「回娘家去了。」
整个村子的女人都回娘家了，这话也就骗骗鬼，这个村子明显透着一丝诡异。
就当我们一筹莫展时，一个衣不蔽体的疯女人跑了出来。
「孩子呢？就让我看一眼，啊！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不跑了不跑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疯女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开始唱歌，本来淡定的小牙村村民看到她后纷纷变了脸色。
「这个是俺妹妹，她脑子有问题，你们不要多想，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警察制止了男人苍白的解释，把女人扶到警车上，带着人往女人来的方向去，半道上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各种棍棒的村民堵住。
「你们这是袭警！想清楚后果！」
「俺们不懂什么袭警不袭警，你们要找事就是你们的问题，想要从这里过去就先打死俺们！」
这群村民跟亡命之徒一样，红着眼不要命的朝警察冲去，我看的胆战心惊，太疯了。
场面太过混乱，不知道哪个叔叔往天上开了一枪终于控制住混乱的人群，小牙村的村民全被制住反手压跪在地上。
就在我跟着警察以为马上要找到女儿时，看到了一生难忘的场景。
10
一个像是地窖不见天日的地方。
十几个女人被捆住手脚像牲畜一样拴在墙角，排泄物混合其他不知名的气味在难以通风的空气中发酵，我险些吐出来。
大部分女人眼神麻木呆滞，只有少数几个刚拐来不久的女人看到制服的那一刻眼里有了光。
她们无一不瘦骨嶙峋，基本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
而我的女儿正被她们抱着。
一直到安全回家，我都没有从那种冲击中回神。
人间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这起案子涉案人数太多，警察要调查整个小牙村的村民，还要帮那些被拐妇女和女人找到父母，婆婆和张志的罪名也要一起审。
我到法院起诉离婚，法院把家里的房子和存款判给了我。
6个月后，婆婆和张志因遗弃罪买卖人口罪被判15年，婆婆已经快60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命硬不硬了。
1年半后，徐徍徍和大多数小牙村村民一样被判15到20年。
这个案件太过轰动，从案发到宣判都一直有人关注，热度从来没下过。
徐佳佳的妈妈是被拐妇女，生下她没多久就被她生父打死了。
作为女孩，徐佳佳辛苦长大，可长大她也是要嫁给同村的村民的，帮小牙村生下更多的男婴就是她的命运。
她不想屈服于这种命运，离开长大的村子，通过帮小牙村拐卖无知女人挽取自由。
张志委托律师想见我一面，我没有答应。
他和婆婆于我和孩子而言与陌生人没有差别了，没有必要再有交集。
以后在里面的每一天，他们只要想到奋斗半辈子一辈子的房子和积蓄都在我手里，就够抓心挠肝的了。
铁窗外，我问徐佳佳：「为什么打我女儿的主意？小牙村不需要连路都不会走的女娃，为什么偏偏是我？」
徐佳佳早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宽大的囚服套在她身上，显的本来就瘦削的身体更加羸弱。
她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凭什么都是农村出来的女人，你可以舒舒服服享受婆婆和老公的疼爱，改头换面当一个城里人，而我却像阴沟里的老鼠，为了自由苟且偷生。」
「我要夺走你的一切，让你也体验一下绝望。」
疯子。
她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却对我有无端的恨意，她与小牙村其他村民也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好可怜的。
「张志进去了，我现在有一大笔钱，房子也归我，去父留子，有钱有闲，而你，争取好好表现或许可以早点出来，出来以后你还要担心能不能被社会接纳。」
「这样看，还是你比较惨。」
我迎向新生，而她即将毁灭。
我冷眼看着徐佳佳愤怒的砸玻璃，被看守人员强制带回里面。
11
由于这个案件我被社会上很多人关注到，不少人发现我就是那个一胞10胎的主角。
了解完始末，原先对我怀有恶意的人都纷纷路转粉了。
我趁热打铁签了mcn机构，打算直播带货养活自己和女儿。
虽然网络上还有一些质疑声，但大部人都很支持，很多人来我的直播间捧场。
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我更用心的做好选品，干这一行确实来钱更快，让我有能力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就是太忙了，我请了几个保姆照顾孩子。
那几个保姆都是小牙村解救出来的妇女，有时间太久父母已经去世没有家的，有不被原来家庭接受的，还有文化程度太低找不到合适工作的。
她们的希望被摧毁重建，每一个都把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仿佛那不仅仅是几个孩子，也是她们心里的火苗。
12
当孩子们上小学时，我接到警察的电话。
婆婆死了。
如我所料，她没能支撑多久。
徐佳佳彻底疯了，只有张志还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我还是去见了他一面，他跪着求我，说自己知道错了，拿手扇自己。
多么熟悉的一幕。
只是现在的我轻舟已过万重山，再激不起一点涟漪。
「我今天来不是听你忏悔的，而是来告诉你，你妈的后事我不会管的。」
「以后你出来，我和孩子都会离开这里，你好好踩缝纫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