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不妥协又能怎样,只能换一顿打,还不如好好听话。
最后,我以要为丈夫受孝的理由,拖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再搬过去住。
「丽姐,我们家小美最近又不听话了,你看她怀孕也不能打,你帮我过去劝劝她呗。」
眼前的男人双手交叉在前,微弯着腰,细声拜托我。
以往这些新来的女孩不听话,都是叫我过去劝的。
有的会听,有的就很倔,根本就听不进去,小美就是其中之一。
小美是前两个月来的,听说是个摄影师,本来是要在全国各地进行拍摄,第一站就是我们隔壁镇。
心思挺单纯,听说人哪里有好看的风景拍,就被人贩子骗了。
而后被卖给三伯家的儿子当老婆。
刚开始来的时候,第一面见到我也许是出于对女人的求助心,她一直求我救她。
她计划逃跑的时候,告诉了我想让我跟着一起走。
因为这里的地形她不清楚,我没跟她走,就是把这么出去的路告诉了她。
她一直磕头感谢我,却没想到最后是我给她揭发了。
所以就出现了她围观被打的情景。
现在她估计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还听我的话。
但我没推辞。
我沿着长满苔藓的楼梯走下去,抬眼就看到手脚都被手链拷住的女人。
长发遮住脸,看不清楚表情,见我下来,头动了下,始终一言不发。
但我能感受都她那双对我充满恨意的眼睛。
我走进,看到本来就瘦弱的人现在又瘦了一大圈,跟个骨架子没什么区别,孩子应该是有四个月了。
而肚子还是平平的,想起孩子,我的心泛起了波澜。
我蹲下来,把饭菜放到地上,开口劝她吃点,都没有得到回应。
走之前,我再一次给她强调,逃不出去的,还不如好好听他们的话,日子还能过得舒心些。
而且她现在还怀着孕,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
我以为她会听进去,等再过了些时日。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只剩躯壳。
估计是活不长了。
按照这里的规矩,是埋到后头的山上去。
村子里没有医生,也不可能会从外面请医生来,我在这里的这些年来,就没见过一个外人来。
如果自己想保命的话,就管好自己。
夜晚,我透过窗户看向背着锄头往山下走的人。
「没事啊,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吗,叔再给你找一个,给你找一个听话又漂亮的。」
笑声在山里越发阴凉。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那种寒心刺骨,背后发凉的感觉。
我想,可能这是良心不安了吧,我猜测,也许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呢。
三个月过去,我搬到了老许家去住,没有什么仪式,直接搬过去就是表示以后生活在一起。
让我意外的是,老许没有碰我,我们是分床睡的,而且是他主动要求的。
好像他没有把我当做他的老婆,而是当成了女儿。
期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听别人说这几十年来,都没听过他说话。
我猜测,应该是一个哑巴。
我也不在乎,村子依旧每天都会有女人的惨叫声,后面山头的土堆得也越多。
村子里的夜越来越黑。
说句好笑的,我都不敢在村子里走夜路。
我觉得那些死掉的人,有一部分都是我害的。
这些天,我心里始终很慌,但现在我看到有打女人的,我都会上去阻止。
不会再冷眼旁观。
也许能给我一点心里慰藉,安抚我内心的惶恐不安。
而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年龄比我小的女人在外头晃悠,而且还是家里头没孩子的。
看样貌,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
我不明白她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的。
经过打听,她是两周前来的,嫁的是三叔的儿子,叫陈舒,她很听话,从来的时候到现在,都没有闹过。
每当在田间干活时,她都会塞给我两个馒头,笑着跟我并排坐着吃。
什么话也不说。
但这一天,她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也还是收了下来。
果不其然,等我回到家,把纸条拆开看。
看着上面的写的,我瞳孔睁大,陈舒竟然是个记者,纸条上表明了她想要和我联手。
一起把这个拐卖的村子举发。
看到这里,一切都恍然大悟了,原来她靠近我,只是试探我,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肯定也清楚其他跟我同龄的妇女都已经在这里扎根了。
知道我没了儿子,没了牵绊,才找的我。
这一次,我没有去揭发,我的报应已经让我的儿子没了。
但我也不会帮,她逃不逃得出去就看她自己。
之后,我没有再理过她,递过来的馒头我也不会接,这样她也会知道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夜晚,我刚要入睡,就听到窗户外吵闹的声音,起身来到窗户查看。
就看到远处被拽着拖回来的陈舒。
我听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棍棒起落的声音,陷入沉思。
隔天下午,我从家里拿了些药酒,打着劝人的名义去看她。
来到地下室,看着地上满是伤痕,脸上都是巴掌印,一边脸肿得很厉害。
「不是我揭发的。」我进来的第一句就这样说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就是不自觉的说出来了。
「我知道,我故意的,故意逃给他们看的。」
她明知道自己逃不掉,还冒着这个险,就是为了让我帮她。
这人怎么这么胆大。
我心里大惊,看着满是鞭痕的背,触目惊心,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肯定也想救她们。」
「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
「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边给她的背上药水边问。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可以不为自己,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可以做得这样。
但不需要她的回答,眼神里的坚定已经告诉我答案。
而我心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