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弱的阳光轻盈的四处跳跃,邬倩倩动了动。
经过一宿的宿醉,她有一点糊涂,眼睛睁不太开。不过邬倩倩感觉到自己还依偎着一个温暖的胸膛,就像顽固的孩子抱着玩具。
其实以她和我的关系,她这么靠着的确有一点肉麻而不雅。我却不计较,平静的让她抱着。像奇特的药物,能让邬倩倩在懦弱里生出力量,卑微里得到安慰。
“醒了?”头顶的声音轻柔。
邬倩倩瞬间清醒过来,应了一声,努力往上坐。
我看她手忙脚乱的脱离自己,微笑,说:“你好受点了吗?头还疼不疼?”
邬倩倩下意识的说:“好多了,一点事都没有了。”
我的态度很温和:“今天你休息吧。我帮你请假了。时间还很早,你是要吃饭还是再睡一会?”
这样的温柔,有点突然,也有点熟悉。生下郑雅的那几天,我对她也是这样,特别的和颜悦色。他不是关于同情弱小的人,邬倩倩却总是能从我这里得到搀扶。
她揉着太阳穴:“我想再躺一下。”
只要一离开这里,生活又要开始了。那意味着邬倩倩需要面对现实。
郑雅不是自己女儿的现实。
我‘嗯’了一声,给她拉上被子,在床边看着她。
挂钟滴滴答答的游走,我盯着邬倩倩的睡颜,轻不可闻的微叹:“今晚小倩要回来过周末了。你应付得来?”
邬倩倩睁眼:“我等一下就回去收拾。对了我,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让小倩知道。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要用大人的烦恼烦她。”
“你确定你能表现的很自然?”我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
这个问题并不算尖锐,却委实把邬倩倩问住了。邬倩倩目光转为担忧。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家伙,而就算她自认是个尽责的好母亲,她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她不想我那么能控制情绪。理智感性分的那么清。
我见她迟疑的样子,呆呆的,又有点委屈,心中越来越柔软。
他摸了摸邬倩倩的头发,低声道:“我来安排吧,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邬倩倩看他。
我微笑着拿起电话:“喜欢喝鱼汤泡温泉么?”
……
郑雅对于周末两天能去度假一事,感到非常高兴,尤其是有妈妈和刘叔叔一同前往。
HN岛气候温暖,四季如春,温泉海鲜都让她充满期待。郑雅在飞机一路抱着杂志憧憬,一点都没有发觉到妈妈若有似无的反常。
飞机降落时分,邬倩倩闭目假寐。
郑雅合上杂志,小声问我:“刘叔叔,我妈妈为什么没有精神?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有淡淡的笑意:“嗯,她前两天发烧,也有一点晕机。没关系,我陪你。”
郑雅没有再说话。安静片刻,有件东西悄悄地披在邬倩倩身上。那是厚厚的毯子。邬倩倩在萦绕心间的幸福中感到心酸。
这明明是属于她的,又好像不是属于她的……偷来的幸福。
我定的酒店是五星级的亲子格局。他自己一间小卧室,邬倩倩和郑雅一同住大卧室。
郑雅兴奋的在两个房间里穿梭,大声嚷嚷:“刘叔叔睡隔壁那一间,我和妈妈睡这一间。真好,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我微笑着看她玩闹。
郑雅停下来,有点遗憾:“真是一家人就好了。”
她指指我:“爸爸,妈妈,还有小倩。”
邬倩倩原本在喝水,差点没呛着,只好皱皱眉头:“小倩,不要乱说,刘叔叔会生气。”
我的笑容依旧沉静:“没事,童言无忌。如果小倩很想把我当做爸爸,以后可以叫我干爹。我不会生气。”
郑雅点点头,绕过我,抱住邬倩倩的膝盖:“不过不管有没有爸爸,我还是最爱妈妈的。妈妈,你要答应,永远不要离开小倩啊。”淘气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认真。
邬倩倩看她把小脸凑在自己手心里磨蹭,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心中喜忧参半,一时竟再说不出话,只顺着郑雅的头发,挤出一个微笑。--吃饭的时候,我拿出一条围巾递给郑雅:“刚才见着漂亮就买了,送给你。”
那围巾质量柔软舒适,郑雅翻开牌子一看,吐了吐舌头。
邬倩倩不禁推辞:“不好这样破费的。我,你带我们出来玩就已经很麻烦了。”
我微笑:“不麻烦。我顺手买的,没什么。小倩也该有些这样的东西,你说的,女孩子要富养。说起来,你也应该多买东西,等会吃了饭我们去逛逛。我看你得买新公事包了,手表也慢了几分钟。”
邬倩倩看着我。总有这种时候,让她觉得我对她的好,已经好的过分了。点的菜陆续上来,那是HN岛的特产,一人一份海鲜汤。
邬倩倩不再说话,低头喝汤,又想起什么的抬头道:“小倩,你小心点,你吃螃蟹容易过敏。”
郑雅支支吾吾的应着,拿起桌子上的醋瓶,往汤里加醋。她刚放下,我也同样加起了醋。这么细小的动作却像针扎一样,让邬倩倩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我跟郑雅都嗜酸……如果她没有记错,两个人都是对螃蟹有轻微过敏反应的。
这是不是能证明,郑雅千真万确是我的女儿?
这没有什么不对,这是她一早便知道,并且也隐瞒了七年的事实。可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郑雅的血型会和自己不般配?孩子是自己跟我的,若说性格喜好像我,那也没什么。可是血型的不吻合……又说不通。
脊背瞬间就麻痹了,邬倩倩颤抖着端起碗,心底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蠢蠢欲动。她强迫自己忘记这个可能性。
我不会骗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能骗她伤她,我也不会。
……
HN岛除却观光也是购物胜地,街道有不少名牌商店,其中更不乏世界知名的牌子。邬倩倩自己倒没有什么想买的,却在橱窗模特身上的少女款挎包流连忘返。
我停下脚步:“你喜欢这个?”
邬倩倩挥挥手,啼笑皆非:“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多大个人了。我觉得挺适合小倩的。现在女孩子都流行这个。而且这个牌子也好。COACH的挎包,肯定质量皮子都好。小倩到哪里去都背着大书包,也怪不方便的。我老早就想给她换一个了。正好今天九折。”
我也帮着她参考,最后两个人选了样子大方,价格公道的coach包,邬倩倩开开心心的买了单。小小的挎包就是她半个月的薪水,不过一想到是送给郑雅的礼物,邬倩倩认为多少钱都很值得。
我把袋子交给她,见她要离开,微微皱眉:“你自己不看看?”
邬倩倩愣了:“没啊,我什么都不缺。”
我上下看了看她,笑道:“还说不缺。你上班的公文包都用了几年了?早就还换了。平时你自己在北京精打细算,对自己苛刻又舍不得。正好我今天在,帮你参谋参谋吧。”
邬倩倩想要推辞,我却不等她回答转了方向,往女士公文包的柜台走去。望着清一色的Guess,Juicy,Coach,LV……邬倩倩简直要晕了。这类商店如果不是为了郑雅,她自己连大门都不会靠近的。因为完全没有观望的必要,买不起,又贵,服务生态度也都不冷不热地,令她既心虚又胆怯。
“我,”邬倩倩忍不住拽着他的衣角:“还是算了,我不需要。”
我却顺手拿过一个价值非常不菲的提包,左右看了看:“我看这个挺好的。这个牌子我们公司的女员工常常提。你觉得怎么样?”
邬倩倩随意的瞄了一眼:“好是好,可是--”
我却微笑:“好就是好,没有可是。”
他绕过她,直接到交款处结账。心中莫名的不安再度涌上,邬倩倩望着我修长的背影,眯起眼睛,思绪越来越乱。
我交了钱,把公文包给她:“不要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礼物,没什么不能收下的。如果你觉得不安,以后有机会回送我也一样。别忘记了,我是郑雅的干爹,不是么?”
邬倩倩顿时更加心虚,只能小声地说:“是啊是啊,是干爹。”
……
饱餐一顿,晚风习习,温柔而舒适。夜空有点点繁星,听服务生说,到了九点还要大放烟花。郑雅一见到儿童游乐场就走不动步子,硬要买全天的票。我对她的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邬倩倩拧不过两个人,只好无奈答应。
八点多,郑雅依旧流连忘返。邬倩倩跟我在阳台边下围棋。围棋是好东西,锻炼人的耐力魄力还有部署能力。邬倩倩是象棋高手,围棋上就略逊一筹,多年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不过若要论起象棋,那么我就要甘拜下风。专心致志的跟我厮杀了五盘,邬倩倩觉得心情平稳多了,不再像白天那么难受。窗纱后吹来的风有点凉,室内却是一片温暖。我露着微笑,喝了一口热水。邬倩倩又走了一步,小声叫他:“我。”我抬头:“嗯?”邬倩倩把注意力放在楼下玩的不亦乐乎的郑雅身上:“我在想小倩的事。以前我听过不少这一类的故事。小孩子一旦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就一心要去去找她的亲生父母。其实血缘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我语气很稳:“郑雅是个懂事的孩子。血缘比不上你养她这么多年。”邬倩倩却担忧的咬咬嘴唇:“那万一是比我强得多的人怎么办?小倩跟着**子过得也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奢侈……”我笑了:“别担心,你够好了。”他顿了顿,见邬倩倩没有反应,强调:“真的。”我是郑雅的爸爸。孩子的爸爸这一声肯定,让邬倩倩一下子充满了勇气。心里像是点了颗火苗,又暖又亮,全身都轻松了。邬倩倩也笑,美丽的眼睛忽闪忽闪:“谢谢你哦,我。”她抬起身子,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我纵容她的靠近,将白子一放:“你又输了,倩倩。”邬倩倩捏着我的胳膊,叹气:“你啊,就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了,也不知道休息。你看你的胳膊多硬,肌肉多久没有放松过了。不用说我就知道,你的肩膀一定跟木头块一样。我,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顺着邬倩倩的话活动了肩膀,的确硬邦邦的,便笑道:“你懂的真多。”邬倩倩自豪的抬抬下颚:“那当然,我是标准好妈妈。小时候小倩走路走得晚,说是肌肉长的慢,都是我天天按摩治疗的。”她站起来,走到柜台倒了一杯热水。回头,我闭着眼睛,享受夜晚甜美的风,侧颜鲜明。我低声道:“能帮我按按么?”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就好像是个很简单的要求。邬倩倩把杯子放在棋盘边,踌躇着说了一声好。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本来很娴熟的动作忽然变得陌生了。有多久没帮我按摩了,车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一眨眼就过了十七年,想想真不敢相信。我的唇角有一点笑容,邬倩倩安守本分的按着,让那紧绷着的肌肉放松。她按到后脖颈,我却突然一把用力制住她的手腕,抓得她一哆嗦。那碰触却只有一瞬间,我立即松了手:“好了,不用再按了。”邬倩倩收回手,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我按疼了是吗?可能我手艺没以前好了。”邬倩倩走到棋盘对面坐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称不上愉快。“我……”我闭着眼,邬倩倩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窗外夜空一声轻响,原来放了五颜六色的美丽烟花。邬倩倩抬眼看远处灿烂的烟花,笑了:“我,你看,烟花。”我睁开眼,眼睛比夜色还要黑。邬倩倩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心里一颤,眼光往下移了移:“你,你……”我裤腰部高高鼓起的部位,邬倩倩不是第一次看到,却从未如此尴尬。她呆愣着盯着那个敏感的部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许是自己惹得祸。我微微皱着眉,口气还是很温和,安抚的说:“别介意。你按摩碰到了敏感的地方就会这样,不关你的事。”邬倩倩结巴的说:“那怎么办?”我笑道:“你看烟花,不用在意我。烟花很漂亮。我调整一下呼吸,喝几口水就行了。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邬倩倩有点狐疑,大学时我出现这个情况可不是这样说的。不过看我面无表情,她就应了一声,虽然心中还是莫名的紧张。虽然只要健全的男人,难免会有生理反应,可是我这几年跟她淡泊的很,她几乎要以为我是个毫无七情六欲的人了。亲眼目睹我的欲望,邬倩倩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她侧头看远处的烟花,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我看,仿佛是要确认。我淡然地喝了几口水,沉默的调整呼吸。邬倩倩不敢出声,随着又一朵红色烟花散去,她又看了看那里,还是高高的隆着。我苦笑了一下,拉上窗帘,把手放在小腹上:“邬倩倩,你还是回避一下吧。”邬倩倩语无伦次了:“你……要不要我帮个忙……”我用黑如子夜的眼睛看她,里头参杂着许多压抑着的情绪,最终却还是淡淡道:“不用。你回避吧。我自己解决。”邬倩倩‘腾’一下站起来,逃也似的跑出房间。她关上门,背贴着门,呆呆的看头顶的天花板。男人真的有这么容易起反应了?她也就是碰了他几下。房间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邬倩倩贴着门,闭上眼,睫毛微颤。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跟我之间,隔了这么一层隔阂,空气变得那么沉重。以至于当我对她再一次起了反应,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境。最后一朵烟花绚烂的绽放,邬倩倩靠着门,慢慢的滑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