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华的身子被冷风吹的越发冰冷，他也明白自己身子的现状，带着康福打道回府，没想到路过正好看见了整个事情的全过程，他站在大树后，微微抿着唇，看不透神色。
“这吴小姐可真是糊涂，众生平等的话都能说出。”
康福站在顾梦华的身边，同样目睹了一切，忍不住感叹道。
而顾梦华面色不改，淡淡看了一眼被扶下去的婢女，语气不咸不淡道:“一切本就是平等，只是有些人为了追逐名利，设置了等级之分。”
康福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再次抬头却发现顾梦华早已走远，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碎玉厅。
吴芸歌是被孟岚拽着走回碎玉厅的，一路上孟岚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吴芸歌也一声不吭，直到走进碎玉厅，坐在椅子上，孟岚才开口说道:“老夫人还在后面，现在我问你，你为何要这样说？你可知，这话会为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夫人为何要帮我？帮我这个里面不过几个时辰的人？难道就因为老夫人是我的祖母？”
吴芸歌实在是想不通，所以一路上她暗暗观察孟岚的脸色，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孟岚见吴芸歌不知悔改，还想着无关紧要的事，实在气急，本想摔碎放在一旁的茶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着吴芸歌说道:“你何必管这些！你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芸歌何错之有？那李琳儿欺人太甚，本该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吴芸歌面色不改，一字一句回答道，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孟岚的脸色，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你帮那婢女，对上李琳儿，自然没有错！但是你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孟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吴芸歌，手里的蓝色帕子被她抓成一团。
“难道夫人也认为那婢女低人一等，活该被人欺负？”一直语气平淡的吴芸歌，忽的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变得急躁。
孟岚把帕子甩在一旁，眼里满是无奈与愤怒。
“但你可知，就算你认为众生平等，可你又能如何？你要把那些婢女全部救出来，再把那些主子全部教训一顿，让他们不许欺负奴仆？”
“……”
吴芸歌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忘了。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可这又怎么样？众生平等，这是从亘古直到永远，永远不会错的道理！
就在场面陷入沉默之时，老夫人从门外走进，身后跟着锦玉嬷嬷。老夫人坐在孟岚的一旁，没有看着两人。
“老夫人，您的茶。”
婢女恭恭敬敬的把茶递给老夫人，她也没有推辞，接过了茶后，微微抿了一口。
“夫人，今日无论如何，芸歌还是要谢谢您。时间不早了，芸歌想回府了。”
吴芸歌低着头，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行了个礼，说道。
老夫人刚喝下一口茶，抬头看着吴芸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子，说道:“走吧。”
轿子上。
吴芸歌从走出碎玉厅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老夫人倒是和颜悦色，对她一直嘘寒问暖，半句没提刚刚的事。
最终两人坐上了轿子，吴芸歌开口说道:“祖母……”
“这件事情我能理解你，你可以帮那婢女，也可以教训李琳儿，但是祸从口出，你要万事小心。芸歌你是聪明懂事的孩子，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老夫人像是忍耐了许久，见四下无人才说了出来。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事情我会压下去，以后你切记万事小心。”
“……是。”吴芸歌回答道。她回想起来，今日之事自己的确太过犟了，不过众生平等这一观念，她依旧会坚持。
“还有那个被你救下的婢女已经被人扶了下去，想必以嫂嫂的性子，必定会为她重新寻一个主子。你大可放心。”
“……是。”
而另一边的轿子上，顾梦华从后门走出，上了轿子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想到了今日那女子坚持自我的模样，不禁想到了自己最难熬的时候。
钟宇宫。
“小皇子，你的午膳。”一个穿着深灰色统一太监服的太监走了进来，随意的将碗放在一旁，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被顾梦华叫住。
那时顾梦华不过才七岁，他脸庞稚嫩，心里的傲气却已然形成，他站起身子，说道:“我也是皇子，为何你这样对待我？”
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过身对他毫不留情的嗤笑，说道:“我叫你一声皇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也罢，你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那我便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自己没用，还没有人庇护，那就是最底层的。”
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竟然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了这么多道理，实在是可笑至极。
于是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顾梦华，淡淡的说道:“有的吃已经是福分了，你还是感恩戴德吧。”
说完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顾梦华却坐在地上，看着一碗清粥和一个极小的馒头，愣愣的拿起馒头咬了一口，那馒头不仅冷了许久甚至毫无滋味。他有一瞬间想扔掉馒头，最终还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自己没用，还没有人庇护，那就是最底层的。”
太监的那句话至今在年幼的顾梦华脑海中回荡，即使是长大及冠后的顾梦华依旧难以忘记，他没有在成为王爷后杀了那太监，因为那太监点醒了沉睡在梦里的自己，让自己面对现实，面对残酷。
他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名陌生女子的模样，不禁有些怜悯她。如果她意识到皇宫绝不允许平等的存在，她会怎么样呢？失望？痛苦？又或者是悲观？
坐在外边的康福掀开纱帘，对着里头的顾梦华，说道:“王爷，王德海传来消息，一切进行的很成功。”
顾梦华这才回到现实，面色不改，回答道:“那自然是最好，通知王德海尽快回来，不要出了什么岔子，一切以隐秘为主。”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