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黛的剑招凌柯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端倪,不由得皱起眉,她的招式表面上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深层之中带着一股剑气,融会贯通。不出五十招,青儿渐处下风,避无可避,原来她们之间的了断就是这样,一人生一人死。
“啊!”
谁也没能看到那个男人是怎样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上,谁也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是怎样为她挡下一剑,只是看到那只断臂从城墙之上飞下来,落在雪地之中,平添一份血腥。
扩翰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子,他挡在青儿面前,喘着粗气:“青姑娘可好?”
青儿回过神,她从未想过有个人能这般对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三弟!”
杰一杰二飞身上前,左右开攻,纪云黛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数有些失神,青儿封住扩翰几个大穴,替他止血,拧起青虹剑三步并两步,招招狠戾,三人合力,纪云黛招架不住,只能舍弃潘巍良,仓皇而逃。
潘巍良看了一眼青儿,又看了一眼扩翰,仰天大笑:“问世间情为何物,我道人间沧桑。”纵身一跃,竟跳下城墙,一地的血色染红江山。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卓思慕强忍着乱飞的思绪,手死死地拽着凌柯,指甲深深地扎进了凌柯的皮肤里,能见到丝丝血腥正在往外冒。
“思慕,我们回去。”
“凌柯,我想再看看二哥。”
她强忍着泪水,扬起脑袋,看着高悬城墙之上的尸体,寒风劲道很大,吹的他打着转儿摇曳。
凌柯用力地抱着她:“思慕,纪云黛和潘巍良狼狈为奸,若你此刻不走,只怕再也出不了京城。”
那皇城之中的天子还觊觎着她,他不想、不敢再冒险,留在这里。
扩翰受伤严重,杰一杰二欲将其带走,怎料扩翰不愿离开。他的情真意切青儿岂会感受不到?她亲手毁了他的容貌,他却不计前嫌为她挡下一剑,断了一臂,她还能做什么?杰一杰二对着青儿毕恭毕敬道:“青姑娘,师父命我等返回大漠,我等告辞。”随后杰一又睇了一眼扩翰,:“三弟,你得护青姑娘安全。”
青儿拧起眉,他这幅样儿,是她要护他安全罢。
扩翰断去一臂,需静心调养,不能随凌柯即刻启程,青儿奉卓思慕之命留下照顾他,虽有担心,但一看凌柯满脸坚毅也就稍稍放下心头担忧。
且说慕容瑾奔赴姑苏,还未入城便被家中老仆领着返回家中。
书房之中隔着几个大箱子,甚是壮观,上面贴着傲天城的封条,一路上自然是平安。其中一个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书籍散开来,慕容老爷正襟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严峻。
老仆带着慕容瑾到了书房便退离开,不敢多言半句。
慕容老爷性子和善,但此番面色不大好看,令慕容瑾也提心吊胆起来:“出了什么大事?”
“卓城主失踪了。”
“什么?”
慕容瑾眉头紧皱,转身就要走,却被慕容老爷唤住:“瑾儿,这,是什么?”
慕容瑾停下脚步,顺着老父的手指指着的地方看去,拧着眉,他自然不会白痴到回答是从傲天城运回来的武功秘籍,大步上前,拿起其中一本秘籍,刚刚翻开一页,却从期间掉出一张地契。俯身捡起,眼眸一亮,转身盯着慕容老爷问:“爹可知那洪泽湖西畔的宅子以前是哪户人家的?”
慕容老爷张了张嘴想问话,但见慕容瑾眉头深锁,赶紧道:“以前是岳府的。”
“是义父的?”
慕容老爷点点头;“你义父富甲天下,自然到处都有地儿,洪泽湖那宅子于二十年前被铲平,期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只是晓得前不久傲天城以过去的蓝本重新建造了别院。”
“那些工匠?”
“自然是岳府的人手。”
慕容瑾的眉头拧得越发紧,怎会与义父扯上关系?
慕容老爷见慕容瑾心中有事,眉宇之间透出一丝费解:“瑾儿,这些秘籍可是卓城主要你带回来的?”慕容瑾不敢隐瞒,将其间的事一一告知,包括和卓思慕假成亲的事,慕容老爷却没有预料到的大发雷霆,只是指着慕容瑾手里的那本秘籍,眉头仍旧深锁:“这本秘籍,你可看仔细了?”
慕容瑾这才回过神,将手中的秘籍仔细一翻,顿时背脊生出凉寒。
寒山寺的土壤肥沃,不出一个月,菜田里的蔬菜都能吃了。
江南很少下雪,偶尔有些雪粒子也是落到地上就化开,留不住。
“你来了?”
屋子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慕容瑾顿住脚步,他重重地吐出浑浊的气体,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开口。
“我就是纪云黛的姨娘。”
秦素雪的话给了慕容瑾最致命的一击,却仍是费解:“既然姑姑心知肚明,纪云黛要杀慕慕,为何你还要救她?”
秦素雪躲在屋子里,独自拨弄着灯芯,沟壑的脸上浮现一丝怅然;“因为你是嫁花的儿子。”
屋子里很久都没有声响,慕容瑾正准备转身离开,秦素雪才道:“瑾儿日后可还会来看姑姑?”
“不会。”
丝毫没有留下退路,他不愿意再参合进这趟浑水,抽身离开才对他最好。
怀中的秘籍,沉重而有份量,那只是一本极普通的使毒秘籍,只是上面竟写上了三个名字,偏偏这三人慕容瑾都知道且关系匪浅。
秦素雪被妒忌困住了最美好的年华,又被仇恨绑住了她的一生,修龙月离开她,慕容瑾也不会再理会她,这个小屋子就是她最后的归宿。如树皮一样褶皱的皮肤里面裹着百毒不侵的血液又如何?解不开情毒,化不开世仇,也是枉然。
破败不堪的城池,前一刻它还风光无限。
一匹白马停在城楼之前,马背上的两人凝视许久,一言不发。
从京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爹?”
她口中亲昵,却无人应答。
凌柯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追风一股脑儿地往前冲,堂堂的傲天城竟如无人之地。以前的守城侍卫一个不剩,街道破败不堪,荒无人烟。
卓思慕靠在凌柯炙热的胸膛之中,她穿的厚实却仍能感觉到凌柯的温度。
这里还是傲天城吗?
她孤立地站在卓府之前,神情冷漠,一柄长剑拧在手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前面的白马,菱唇微启,带着浓重的恨意:“你们还是分不开?”她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好不容易令两人误会渐生,却不知哪一步走错,竟让他们旧情复炽。
抽出长剑,剑尖对准了卓思慕,眼睛却在凌柯身上打转儿:“是我不够好,是不是,凌大哥?”
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几岁,沧桑布满了脸上。
凌柯冰凉的语气在卓思慕耳中却是炙热:“我早说过了,我有思慕。”
有她足以。
“凭什么?”纪云黛的声音逼近绝望,“她一出生就是卓家三小姐,而我和青儿分隔两地,甚至我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凌柯你可知道,当初在洪泽湖底我原本想了结你的性命,却偏偏下不去手,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她不等凌柯回答,又道:“卓思慕!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我无法一件件地毁掉,唯有毁掉你!”
她步履生风,却在一瞬间停下,目光狠戾,却不由得移开面容:“今日且不杀你,你在乎的人我会在杀你之前一个一个除掉!”
卓思慕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抓住凌柯的手,心中陡然闪现慕容瑾的面容。
“她动不了慕容瑾。”
凌柯会心一笑,以纪云黛的武功绝然伤不了慕容瑾,她不会这样傻,以命去搏。
卓思慕这才稍稍放下心,眼见着纪云黛离开,却什么也做不了,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你爹不在她手里。”
她的心思,他全知。
凌柯驱马上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勒紧了卓思慕的腰身:“为什么她一说你在乎的人,你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那头狐狸?”是不是在她心里,慕容瑾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拔出?
卓思慕一怔,这什么跟什么?这大白日的,他胡言乱语什么?
“我知道她舍不得杀你。”
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这样一句,却让凌柯不敢作声,两人的风流债迟早要还,而今便是他先偿还。
凌柯没有接下去,只是仍由卓思慕这句话随风而逝。
两人赶回卓府,里面还剩下一些念旧的老仆人,一见卓思慕和凌柯赶紧围上来,一个一个小姐的喊得脆声。
卓思慕对着年纪最大的吴叔问:“我爹去了哪儿?”
“老爷在小姐和姑爷离开的第七天就失踪了,我派人去了姑苏,却杳无音讯。”吴叔又盯着凌柯看了一眼,“还望凌大侠能查出因由。”顿了顿又问卓思慕,“姑爷去哪儿了?”
凌柯面色一垮,头顶乌鸦漫天飞。
敢情他成了外人,慕容瑾占据了他在卓府的地位。
卓思慕倒是没有凌柯这样小心眼,只是想着派出的人为何为杳无音讯。灵光一闪,当初他们没有回姑苏直接北上,自然没人来支会他们,竟将这茬子事忘记了,真该死!
“嘿!卓思慕,你想什么呐?”凌柯一手拧着剑,一手拽着卓思慕的手,“又想那头狐狸!”
吴叔眨巴着眼睛,这什么跟什么?难不成他家三小姐一女侍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