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峮没有理会凌柯,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他一眼看穿凌柯,就算凌柯死鸭子嘴硬,也绝不会否认他的确曾在有一刻想过放弃卓思慕。至于原因,那却是不能为外人道。
岳峮的躲闪,避而不谈,却恰恰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落寞的脸庞透着阴鸷,一边是灭门之仇,一边是心中至爱,如何抉择?
如今的他已然是被逼到悬崖的野兽,前面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狮虎,后面的万丈深渊,进或退都是九死一生。
凌柯望着快要落到屋檐之下的太阳,沉沉叹息。
若是那日,没有去洪泽湖底;若是那日,没有发现卓府别院的秘密;若是那日,从未见过纪云黛;若是那日,纪云黛没有触动到机关……那一切都不会像线团一样将他死死地困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他饶是这样想,却从未想过,没有遇见卓思慕。
这样的心思,在他心底根深蒂固,偏偏他此刻意识不到。
凌柯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段婚约,一场血案,他凌家上下鸡犬不留,到底凶手意欲何为?弄月又知道了什么,才会被残忍地杀害?
天色微亮的时候,纪云黛早已熬好了鸡粥,准备与凌柯一同用膳。他几日来心情不好,胃口不佳,昨夜不经意说起年少时候吃过的鸡粥倒是回味无穷。纪云黛一大早就起来熬好了粥,却不想敲了许久的门却没人应。站在门前,踟躇着,不知该不该推门而入。
推门进去?有失礼数,若然看到什么不入眼的东西,那不是白白地玷污了她的清誉?
不推门?万一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嘿!纪姑娘怎地在凌兄房门前?”
身后传来那日轻挑男人的声音,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他,还以为他离开了岳府,哪知还是阴魂不散。
纪云黛冷着脸,瞥了一眼潘巍良:“与你何干?”
潘巍良点点头:“的确是与我无关。”折身就要走,却被纪云黛唤住:“等等!”
潘巍良站定了脚步,依旧是轻浮的笑容:“怎么了?纪姑娘是舍不得在下?”
纪云黛在心里狠狠地“呸”了声,努力缓和了面容:“潘大人可否帮我进去瞧瞧凌大哥?”
“可以!”
他的回答干脆非常,甚至令纪云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会这样好心?
偏偏潘巍良真的这样好心,话不多说,直接推开门进去,而后又“咦”了一声。纪云黛匆匆踏入凌柯的房间:被子叠得十分整齐,他的剑也不见了。
他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想到这里,纪云黛不由得嘤嘤哭起来。
原以为,他是唯一一个不会丢下她的人,偏偏最后还是丢下她!
“你哭个什么劲儿?”潘巍良拧起眉,这样弱质纤纤的女子倒真是水做的,不由得想起江南那个野蛮的女子,唇边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潘巍良拍了拍纪云黛的脑袋:“你且放心,他不过是出去一小会儿,我担保很快他会回来。”
“真的?”
“若然他回来,你就以身相许?”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纪云黛如是想着,扭身就走。走了五六步,又顿住脚步,潘巍良逮着机会又调戏道:“怎么?改变主意了,准备嫁给我了?”
“那碗鸡粥就当我给你的谢礼!”
这样廉价的谢礼,潘巍良可是第一次收到。冷笑着,换来一个小丫鬟,将这鸡粥端去喂鱼。
丝竹飞扬,柳条依依,碧波荡漾,飞鸟鸣叫。
此地距离岳府大概有一炷香的路程,虽然看起来十分蛮荒,不过杂草丛生的背后却别有一番洞天。周围的树木虽然高大,却掩盖不住白云蓝天,偶尔有几只罕见的雀鸟飞过,在空中画上一道美丽的痕迹。此刻的溪面,却也是静谧,偶尔一阵风却夹杂着凌厉的剑气,迫得原本静若处子的溪面卷起碧波,宛若游龙。剑风与大自然的风合成一起,另有一番滋味。
“铮!”
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被剑挑起来,柔弱的根茎也散发着泥土的香气,一些碎石飞溅到小溪之中。“咚”的一声,又是一层涟漪。凌厉的剑招一气呵成,步伐也稳如磐石般。说时迟那时快,一股不明出路的剑风突然杀出,直逼凌柯。凌柯浓眉紧锁,眉宇间却是坦然。
“嘭!”
强大的气场相撞,勾起溪面鼓起一个大水泡,不过一瞬间,水泡爆开,哗啦啦的像下雨一般地散落到小溪之中,又为这溪水平添几多伤痕。
一层雾气遮住了两人的面容,各自手中的利刃,蓄势待发。
“你敢伤他,我必定要你性命!”
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传来,犹如天籁的音色却带着十分的霸道。
潘巍良侧目而视,一身深紫色的罗裙翩然而至。明眸皓齿,嫩白如雪,金缕靴、碧腰带将她的身子裹的玲珑有致,腰间的玉佩晶莹剔透,与凌柯腰间的一模一样,傲视万物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刁蛮,可却让人怦然心动。
她只身站在烟雾朦胧之处,仿佛仙子一般,只是这仙子的脸色不大好看。
潘巍良看了看凌柯,又看了看这姑娘,笑脸迎人:“卓三小姐都来了,汾阳这几日可真是热闹呀!”
卓思慕咬着呀,修长的手指指着潘巍良,冷声道:“既然知道我是卓思慕,还不把你的剑挪开!”她眼睛里只有那柄对准凌柯胸口的剑,却完全忽视了凌柯手里的剑对准了潘巍良的咽喉!
潘巍良悻悻一耸肩,打趣道:“凌兄啊凌兄,你的艳福小弟可算见识到了!”语罢收了剑,也顺手推开凌柯的剑,侧头睨了一眼卓思慕,呵呵一笑:“卓三小姐可有看到,你的一句话可能会让我命丧当场。”
他说的很轻,却仿佛有千金的压力压在凌柯心中。尽管这话是冲着卓思慕而来,偏偏凌柯的感受更深。
“潘巍良!你别你为有二哥做你的靠山,我就不敢把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