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刚过,古宅子外面就传来一声马嘶声,青儿刚想出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难道不怕……想到一半房门就开了,卓思慕被巫医搀扶着出来,脸色已经是惨白色了,想起刚刚她进去的时候还是红润的面色现在却……她看着委实心疼。卓思慕原本不理江湖纷争,这样的年纪正值在闺中待嫁,等着一个能许她一生的男人呵护,如今却落得只剩下半条人命。青儿不由得落下来泪,卓思慕倒是勉强一笑:“你哭个什么劲啊?”她当真是青儿附身了?
青儿刚要开口告知卓思慕方才有马儿的嘶叫声,却见童子优哉游哉地走进院子,点了点头道:“追风无事了。”语罢退了下去。
青儿道:“以他的脚程,就算没有马,也能迅速赶到。”
话音刚落,就听的外面男人的声音吵嚷起来:“卓思慕你又搞什么鬼?云黛呢?你以为你藏着她我就找不到她了吗?就会娶你吗?”凌柯冲进宅子直接跑到西边的院落冲着惨白面色女子就是一顿大骂,“当初你的不择手段让她被人强……”后面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他说不出来,他想不到为何这样貌美的女子会这这般蛇蝎心肠?竟能对弱质纤纤的她下手?
卓思慕张了张嘴,呵呵一笑,罢了罢了,在他眼中她就是最毒妇人心,何必要解释?
忽而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一笑:“凌柯,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是不是上床了?”
那日的不堪入目到现在她也不能释怀,纪云黛的呻吟声在她耳畔,每每都能化作梦靥让她沉溺噩梦之中。
他皱起了眉,冷笑着:“你不是清高的紧吗?这样的话也能从你卓三小姐嘴巴里蹦出来,我还真是大吃一惊。”顿了顿,也没有回答卓思慕,却问,“那你和慕容瑾呢?你能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吗?”
他什么都能忍,偏偏不能忍卓思慕质疑的目光。他和纪云黛之间清清白白,怎能容许卓思慕这样诋毁?他为她,将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只想着尽管查出真相,而后与卓思慕隐居山林,难道她还不懂?他曾说过,要带她去兰亭,他都记得,难道她忘了?慕容瑾究竟耍了什么手段令她这般神魂颠倒?
卓思慕瞪大了眼睛,忽然又黯淡下去:“是啊,我人都是他的了,与你再无关联。”
“卓思慕!你真是恶心!”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字眼来,却看不懂她的脸色,再看了看卓思慕身边的青儿,目光如炬,却好似有些不一样,他自然不知道眼前的青儿是叶宛若假扮的,看了一眼巫医,再看看卓思慕,她一脸的倔强,陡然生出后悔。他怎会这样想她?她和慕容瑾之间定是清白,压制下心中的怒火,道:“你到底要我怎样?云黛呢?若是云黛出了一点点差错,我这辈子都……”
“都不会放过我,是吗?”他的云黛出了一点差错,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很好,至少,他还念着她。
凌柯望着卓思慕,她竟变得无理取闹?他明明是想说,他这辈子都会愧疚不安,为何她每次都要曲解他的意思?
卓思慕现在哪儿还有力气跟他吵架,摇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你凌少侠不会娶我,你爱的一直是你的云黛,心里根本就没我,我卓家三小姐何必要一厢情愿地缠着你?从今以后你我毫无瓜葛……”
看着桌思慕煞白的脸色,凌柯刚要开口却被青儿给堵了回去:“凌公子你别太过分了,我家小姐……”
“青儿……别跟他废话,咱们走。”卓思慕狠狠地掐了一把叶宛若,生怕她将事情抖出来,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毒血已经在她身体里循环了,她必须得走了,要是被凌柯知道换血的事他会内疚一辈子,反正她也要做好人,索性就让他恨她。刚走了两步,卓思慕却停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扬了扬,狠下心丢在石板上,玉碎的声音十分清脆,在凌柯耳朵里却是心碎。
卓思慕冷冷道:“既然你我毫无瓜葛,那么劳烦凌公子离本小姐远远的,别踏进傲天城!”
凌柯的手抚过腰间上挂着的玉佩,别踏进傲天城如何娶她?
罢了罢了,当务之急是纪云黛,其他的事等真相大白之后再解决,他深信卓思慕会等他,却不知,他竟犯了这辈子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青儿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卓思慕,又看看一脸茫然的凌柯,气的跺脚。
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偏偏让卓思慕遇上这样的男人!凌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落魄少年,堂堂的卓三小姐也要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吗?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扶着自家的小姐上了车,青儿狠狠地对着阴森的宅子跺跺脚,倒是卓思慕恬淡地笑着:“你干嘛哩?”
“替小姐不公!”
“有什么公不公的?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公平两个字,懂吗?”卓思慕想起刚刚匆匆一瞥到云黛姑娘脸上稍微有的一些红润安心地笑了起来。
青儿拉着卓思慕冰凉的手:“小姐,您这样值吗?”
“值。”
顿了顿,卓思慕看了一眼青儿,伸出手将那层薄如蝉翼的人皮从她脸上撕下来,摇摇头:“那你呢,叶姐姐?”
叶宛若摸摸脸颊,这场戏演完了,她该回归本位,面对卓思慕的不经意的一问,忽然涨红了脸:“该死的慕容瑾又将什么告知了你?”
卓思慕摇摇头,忽然一怔:“凌柯来了,那亦珞呢?”
心中无端端生出恐惧,难道被凌柯……
慕容瑾追着鬼魅的身影来到一里之外的空谷之中,他仍旧面不改色,衣衫被雨水和汗水交替着打湿,全都贴在身上。背着手,朗声道:“为何要帮着凌柯!”询问的言辞,却是质问的语气,教人忌讳三分。
空谷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人的回答。
慕容瑾气极,绝不会错,方才有人帮了凌柯,而那个人绝对是他!
默运内劲,倾注于拳头上,一拳轮在地上,顷刻泥泞飞溅,四散开来,噼里啪啦地往四方打去,却仍旧没有任何的声响,他走了吗?
车轮滚滚的声音传来,马儿因缰绳拉住而嘶叫,慕容瑾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到一股温暖由背后袭来。
“你没事就好了。”
她从不知道他在她心中这般重要,直到方才在马车上心心念念的人忽然从凌柯变成了他的时候,她才能感到那种感觉,日久生情吗?很快又被卓思慕否定了,她不似叶宛若那般感性,从来都用脑子思考的她,决计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痛不欲生的漩涡。慕容瑾为她付出太多,她不忍再陷他于不义!
他手心的温度温暖了她,这样的小雨稀稀落落地打在身上,偶有风吹来,一阵寒凉。
叶宛若在躲在马车车檐下,皱起眉:“这样的雨淋久了会感染风寒!”
卓思慕松开环着慕容瑾腰的手,长长叹息,却又笑靥如花:“我以为你会被他伤着。”
她轻描淡绘地说着,干脆地坐在湿漉漉的泥泞之中,望着延绵的山脉,这里倒是人间仙境。
慕容瑾没有问太多,单单从叶宛若的表情中也能读取到,卓思慕当真是替纪云黛换血了,不由得懊悔,若几天前能狠下心将纪云黛杀掉,她兴许不会这样难受。
此刻帮不了她,只能陪着她,过一天算一天。
雨打在两人身上,卓思慕坐在地上,慕容瑾站在她身畔,叶宛若刚想下车,却有顾及着脸。这张脸她好不容易修好,更胜从前,堪比十六七的女子,她可不想又毁掉。叶宛若不耐烦道:“喂!慕容瑾!思慕现在淋不得雨!”
慕容瑾没有理会叶宛若的话,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做不得?
许久,卓思慕才道:“我们去找青儿。”
“好。”
慕容瑾伸出手,卓思慕毫不避讳地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好暖。
她的手好冷。
慕容瑾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一下下地抽在马屁股上,惊得马儿狂奔起来。
来到安置青儿的客栈,慕容瑾将青儿松了绑,青儿没有问卓思慕任何话语,只是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叶宛若随口一问,她想回淮阴了,出来这么久,家中父母定是着急了。
卓思慕长叹一声:“想在有生之年回傲天城,侍奉父亲。”
不等叶宛若开口,慕容瑾轻声道:“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卓思慕睨了一眼慕容瑾,苍白的脸却漫开笑意:“你莫要糊弄我,我们还得去峨眉。”
慕容瑾一笑:“你决定。”
叶宛若叹息,此刻谁还能对卓思慕说个“不”字?
一出云南,整个寒气迎面而来。
十月的天气,已然进出初冬。川南地区尚未开始落雪,倒是途中好些人都朝着峨眉去。
“可有听说过白娘子的故事?”
慕容瑾赶着车,随口一问,半晌车内都没有回音,他以为卓思慕睡着了,正要慢下来,以免路上颠簸让卓思慕做不了好梦。哪知卓思慕掀开车帘子,坐到慕容瑾身侧,将手里的暖炉放在慕容瑾怀中:“我瞧着外面风大,你这千金之躯哪里受得住?”
她开着玩笑,笑容优雅,一点儿也不似命不久矣的人。
暖意侵入慕容瑾的身子,长叹一声。
“人白娘子被法海收了还没你这样唉声叹气的。”
慕容瑾一笑:“那你可知白蛇身边有个义妹,也唤作青儿。”
卓思慕愣了半晌,一巴掌拍在慕容瑾的肩头:“你说我是妖精?”
慕容瑾没有答话。
我倒是希望你是妖精,而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