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层又一层,渐渐地,很多人认识了那个背着药箱子满街跑的小姑娘。
再后来,小姑娘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面带笑容地穿过镇子的大街小巷。
每到一处,都有人跟她打招呼,也会有人招呼她抽空去家里针灸,洛瑶都会一一应下,随手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下来。
医院的兼职工资一个月一发,洛瑶上个月拿到工资后,特意跑去商店买了些好吃的零嘴,托江平捎带回去,又买了两斤猪肉给舅舅家送了过去。
之后,又请路医生去街上吃了一碗牛肉面,剩下的钱,则拿回去给了方晏。
方晏说什么也不肯要,洛瑶没法子,缠着撒娇耍赖,最后方晏才收下,笑着说给她存嫁妆。
彼时,洛瑶的笑容僵了几分,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没让方晏察觉出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洛瑶没了封懿轩的消息,也没刻意打听过。
封懿轩刚离开的那些天,方晏倒是会时不时提一嘴,洛瑶总是故意打断,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慢慢地,方晏也就不再提。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梧桐镇下了第一场雪。
雪花是半夜飘落的,等到第二天一早,世界已经白茫茫一片。
天气冷得厉害,洛瑶退回到屋子里,将床头的柜子打开,里面是一些越冬的衣服,是干爹干娘托人从省城捎带过来的,有以前的旧衣服,也有几件新衣服。
洛瑶从里面翻出几件进衣服穿上,又翻出一双老式的皮鞋,干娘在信里说,这些都是以往姐姐或者嫂嫂们落在家里的衣服,如今都不在穿,想着还算暖和,就给她拿了过来,叫她不要嫌弃。
洛瑶一点儿都不嫌弃,她满心欢喜。甚至还写了一封信专门谢干爹干娘。
那些衣服和鞋子解决了洛瑶的燃眉之急,穿起来暖和又时尚。
当然,时尚是相对而言的,自幼在省城长大的,那些未曾谋面的姐姐和嫂嫂们的审美自然是不错的。
洛瑶将柜子合上,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吃了早饭,方晏看她推车子出门,不放心道:“这么大的雪,骑车去太危险了,外头有班车,你还是坐班车去吧。”
洛瑶看了一眼五六厘米厚的雪,思考了一瞬,笑着点了头。将自行车推到棚子下面,撑着伞出了门。
路上的积雪还没人清理,脚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洛瑶穿的是老式的皮靴,即便是踩上去,雪水也渗不进来,洛瑶无所畏惧,乐此不疲地踩来踩去,直到轻笑声从身旁传来,她才稍微回神。
“女孩子都这么调皮的吗?”
少年声音十分的悦耳,声线跳脱,又充满活力,像是一个小太阳。
洛瑶愣了下,转身去瞧,就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用少年形容他,似乎并不贴切,因为他身上同时具备了少年和青年的气息,两者交相辉映,让少年看上去很迷人。
他穿着长长的工装外套,长到膝盖下方,脚上登着一双黑色的军靴,裤腿塞进军靴里,看着一丝不苟,却又活力满满。
少年一只手揣在衣服口袋里,一只手带着灰色手套握着伞柄,此时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洛瑶笑。
他的眼睛极为深邃,目光却皎洁明亮,乌黑的瞳仁里像是藏了太阳,这样的一双眼睛镶嵌在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上,却并不为违和,反而带着刚毅的帅气,让人不自觉生出好感来。
洛瑶笑了,微微歪了头,问:“男孩子都是这么搭讪的吗?”
少年闻言也没恼,抬脚走过来,笑着朝洛瑶伸出手:“你好,我叫洛明朗。”
洛瑶挑了挑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洛瑶。”
少年绅士的收了手,笑着道:“我知道。”
“嗯?”洛瑶挑眉,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蹙着眉问:“你认真的?”
少年笑:“你要去医院吧,我们顺路,要不路上说吧。”
洛瑶没有拒绝,只觉告诉她,洛明朗不是坏人,于是,便撑着伞跟他一起往站台走。
“前天的时候,我在医院见过你。”
洛瑶刚在站台停下,身旁的少年就开了口。
“前天?”洛瑶又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么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帅哥,如果她真的见过,没道理记不住啊!
少年侧眸看他,耳尖微红,笑着道:“你可能不记得,你当时很忙。”
洛瑶想了想,她前天似乎真的很忙,不是忙着抢救,就是忙着接生。
少年看着她,又是笑了笑,道:“我是前天那个孕妇的弟弟。”
“啊?”洛瑶惊讶地捂住嘴,她前天的确是给一个孕妇接生了,但那个孕妇好像是个军人,而且,也不是梧桐镇的人,是途经这里忽然生产,这才送到了他们医院。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生了个男孩。”洛瑶笑起来,那个孕妇格外坚强,性格也很温柔,有一种古时候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很喜欢。
“嗯,我知道。”少年点头,莞尔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说出来。
洛瑶道:“不好意思啊,我那天特别忙,除了病人,没在意别的,所以不记得人。”
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光是记住病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哪儿有功夫去记病人家属啊!
“没事。”少年眼睛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光在闪,温暖又明亮。
洛瑶想起来一句话,有些人的眼睛里有星星,有些人的眼睛里有月光,还有些人,眼睛里有太阳。
“你不是梧桐镇的人吧?”
“嗯。”少年收回视线,望着不远处道:“班车来了。”
洛瑶不再说话,快速收了伞,拿出零钱上车。
少年紧随其后,但因为车上人多,已经没了座位,两个人费力地挤进去,在后车门的地方站定。
可车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洛瑶没有地方可抓。再加上班车不稳定,发动的时候,整个儿人往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