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扔出来的小男孩穿得脏兮兮地,浅灰色的麻裤上还破了好几个洞,漏出了里面白皙而瘦弱的骨头。
此时,被扔出来的小男孩被迫地趴在地上,而那个年轻力壮的医馆小厮,却双手撑腰地站在医馆门口破口大骂。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没钱还来看什么病!真是晦气,你以为药房里的药过期的就会给你吗?搞笑,就算喂狗也不会让你拿回去喂你家老头!”
说完还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表示他的嫌弃,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馆。
看到小孩被扔出来的时候井九心里已经不愉快了,听到那个小厮粗鄙的话语时,眉头皱得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快步走到那个小男孩身边,拿出怀里的帕子给小男孩擦脸,那个小男孩却吃惊地躲了躲。
“姐姐,我没事。”
井九将小男孩从地上提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叫什么?怎么会被那医馆里的小厮扔出来?”
小男孩怯怯弱弱地,眼睛一红,“医馆药房里的王爷爷昨天路过我家的时候,让我今天过来找他拿药,我就趁着人多的时候进去找王爷爷,结果被那个人抓住了,因为我没钱给爷爷买药,所以他就把我扔出来了。”
“我看他好像认识你的样子。”井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男孩把头压得更低了,声音都快听不见了,“因为我以前也来这等王爷爷的剩药。”
井九心里道了一声“难怪,原来如此。”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井九笑着问。
“我,我,我其实没有名字,我是爷爷从河边捡来的,大家都叫我狗蛋,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男孩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这个年纪孩子的灵动,井九觉得这孩子很合自己的眼缘,就牵起了小男孩的手,“那狗蛋,你带我们去看看你爷爷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救他。”
狗蛋眼里还有些戒备,但是看着井九温和的笑,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于是,岑王和长缨在府里忍饥挨饿地等着井九回来吃饭,而井九被我们的狗蛋牵走了!
跟着狗蛋走了弯弯绕绕的几条小路,几个小厮们都变得有些怀疑,用打量的眼光盯着狗蛋,井九自然知道,今日的出摊已经告诉世人她们出自岑王府,想必和岑王有恩怨的人会盯上自己,和小厮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相信狗蛋。
太阳即将西沉的时候,狗蛋终于把井九带到了目的地,井九看到这所破败的茅草屋的时候,心里一阵寒凉。
采用最简单的建筑方法,泥巴糊墙,茅草做顶,连个窗户都舍不得花功夫美化一下,前面的院子里看样子以前是一片菜畦,但是现在已经荒废了,院里的枯井里却意外的养着两条鱼。
井九冲着狗蛋挑眉,“呵,这鱼你养的?”
狗蛋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王爷爷说爷爷的身子骨要吃点好吃的,我没有银两,只能自己去小河里捉鱼,每次回来被人看到都会被抢,干脆捉了几个小的回来直接养着。”
井九心里暗自夸赞着狗蛋的孝顺和聪明,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冲着身后的小厮说让他们原地等候,便和狗蛋进了内堂。
房间里东西少得可怜,在靠近后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木床,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
井九一走近一些,就震惊了!!!
这时代竟然也有破伤风!!!
井九一眼就看到了破伤风的典型症状---“苦笑面容”,所谓的苦笑面容即人的面、动眼及舌下神经瘫痪,伴有部分牙关紧闭、面肌及咽肌痉挛的表现。
“狗蛋,你爷爷身上有没有伤口啊?”
不是井九担心,虽然小孩子身体的免疫力强,但是着破伤风可是会要命的啊!而且潜伏期长,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在这个时代肯定不会有什么抗生素的,为了保险起见,井九还是礼貌友好地问了问狗蛋。
“有,在腿部,但是爷爷不准我碰他,平时喂他喝完药总是催我去洗澡。”
“你爷爷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都是我,要不是我贪嘴要吃荔枝,爷爷也不会去果园爬树帮我摘荔枝,结果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倒了旁边刘大叔扔碎的破碗上。”
井九分析了一圈,摸着狗蛋的头,语重心长地说:“狗蛋,你爷爷现在还是能听懂你说的话的,他神志还是清楚的,只是面部的肌肉痉挛不能说话而已,你要照顾好你爷爷,而不是怪自己,你看你爷爷的眼睛是不是红了,你爷爷这么爱你,你不应该有负担的,你这样让他多失望。”
狗蛋的眼睛里还有泪水,朦朦胧胧地看着井九。
“你更应该让你爷爷开开心心的不是吗?现在姐姐有办法,你带着爷爷跟我一起走吧?”
狗蛋觉得井九是这个世上除了爷爷以外对自己最温柔的人了,丝毫没有犹豫地跟井九走了,井九安排了几个小厮在后面抬着床,将狗蛋的爷爷安排在了郊外的一间别院。
井九半路考虑到破伤风的严重性后,问了小厮们岑王还有没有平时不怎么住的房子时,小厮们说有一间小别院,用来放存务的,井九边暗自吐槽着有钱人的奢侈,单独拿一间房子当库房,边把狗蛋的爷爷安置到那边。
回府时,井九让红袖带着狗蛋去吃饭洗漱,自己吃过饭后就去找岑寂和长缨,跟他们讲刚才发生的事。
听完后,岑寂沉默地坐下,长缨问道:“你知道那病的严重性,还把人领回来?”
“我知道我考虑不周,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没救过人,不懂救人的快乐。”
长缨被井九堵得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气哼哼地,“那你那么肯定你能救得活吗?”
井九沉默了,眸子里的色彩也黯淡了下来,“我,其实,我没和狗蛋说,他爷爷已经病入膏肓了,已经进入了发病晚期,其实没多大可能可以救回,但是!”
井九抬起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倔强和拼劲,“我确信,不争取一把什么都没有用,但是只要争取了,结果谁也说不定!”
岑寂将一盒糕点递到井九面前,“九姑娘,那所宅子我平时也没什么用处,我并不介意你的举动,不过,我只希望你能确保一切都是安全的,既然你说那病很可怕,那我希望狗蛋的爷爷是唯一一个感染的。”
井九听懂了岑寂对他王府里家丁的保护之意,点点头,长缨也无奈地同意,比较大佬都发话同意了,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功。
“千里奔散破伤风,口噤拘急寒热攻,骡蹄火〔火段〕存性研,每服三钱黄酒冲。”井九背着方歌,眼珠一转,声音变高,“用行远路骡蹄心,阴阳瓦〔火段〕存性,研细,每服三钱,热黄酒冲服。我真是太聪明了!!!”
岑寂眼里满是赞赏,长缨也不得不打心里佩服面前这个姑娘的医术。
拿着岑寂房间里的宣纸,大马金刀地写下方子,交给了马四去买药,和岑寂与长缨打过招呼后就去自己的房间洗漱。
长缨看着井九的背影,凑到岑寂身边轻轻地说:“公子,今日派出去跟着井九的暗卫来报,飞檐和井九有接触,你,如何打算。”
岑寂喝了口茶,“我相信九姑娘。”
长缨看着岑寂毫不担忧,心里对井九的印象也不自觉的好了一些。
井九回房后就按老规矩遣散了小厮侍女们,泡在浴桶里闲适地打着哈欠,右手无聊地洗着自己的头发,幸亏自己的头发比较柔顺,自己睡觉的姿势也老实,没用护发素也是一级的柔顺。
正想着,井九考虑着做一款洗发水的可行性,肯定会大卖的,毕竟自己接受了自己穿越后的现实后,考虑的就是怎么成为首富了!!
狗蛋毕竟是井九带回来的,在府里乱跑小厮们也是不拦的,所以在井九洗澡的时候,狗蛋进井九的房间也没被门外的侍女拦下,侍女们想着九姑娘洗了也有一阵了,肯定已经洗完了,而且狗蛋还是个小孩子。
狗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只穿着内衫,披散着头发,长得精致的姐姐??哥哥??
狗蛋虽小,但还是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的,比如男人没有胸,而女人有胸。井九现在的年纪还小,喉结这个第二性征还没有出现,所以并没有喉结。
狗蛋声音有点犹豫,“哥哥?”
井九并不在意,狗蛋是自己捡回来的,肯定不会害自己,蹲着原地对着狗蛋招手,狗蛋飞快地跑进井九怀里,紧紧地抱着井九,要知道自己来了这府里后就再也没看到井九了,自己心里有多害怕。
“狗蛋,我是哥哥哦,不过哥哥现在被人追杀,不得不扮姐姐,所以狗蛋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狗蛋重重地点头,只差没把脑袋摇掉。
井九勾嘴笑着,抱着狗蛋,走到自己的床边,把狗蛋抱进了自己的被子,狗蛋擦洗干净后露出的清秀脸蛋上,正带着满足的笑。
“姐姐,快来一起睡觉觉。”
井九洗了灯,走上了床,抱着狗蛋说着睡前故事。
而墨水城的城门上此时正站在一个衣襟飘飘的红衣男子,在黑暗里如同盛开的娇艳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