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边泛起鱼肚白。
孟扶光晨起操练,俞白景被她的动静闹醒,披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睡眼惺忪倚在门边看。
见孟扶光打出一个漂亮的立拳,他很给面子的鼓掌:“好,打得好。”
孟扶光皱眉瞥他一眼,索性收手喊小侍端水,然后擦脸洗漱。
俞白景打着呵欠问:“王太子不是邀女公子游湖泛舟,怎地还没出发?”
孟扶光淡淡道:“你且看看时辰。”
俞白景眯着眼睛看天色,随后笑了下:“哦,还早。”
说着,他把衣服揽紧,又问:“女公子可有用过早饭?”
“未曾。”
俞白景立刻道:“那一起?”
约莫是收了彭翁剑拿人手短的缘故,孟扶光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只是稍稍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二人洗漱过后,在俞白景屋中坐下。
这屋子原先空着,里面简陋而寒酸。昨日俞白景“重伤”搬过来后,屋中的摆设就瞬间多了起来。
墙壁上有名家字画,架子上是珍奇玩物,就连床幔都换成了质地轻软的蚕纱。
一眼望去,奢侈华贵,富丽堂皇,比之王孙寝殿也差不了什么。
孟扶光环视一圈,什么都没说。
俞白景倒是大方,他指着桌柜以及墙上的东西说:“女公子若是瞧上哪个了,可以随便拿。”
孟扶光吃着东西,慢条斯理道:“不感兴趣。”
俞白景“哦”了一声。
孟扶光的确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所有珍奇玩物在她眼里,恐怕还比不上一把好兵器来的诱人。
俞白景也不再白费功夫,等着孟扶光吃完后,起身送她出门。
陈璜的车驾已经等在馆舍外,诸公子也动身了。
走出小院,孟扶光停下说:“你不必出去了。”
见俞白景脸色僵住,她大概觉出自己说话语气有些生硬,又努力柔和下来解释说:“大家都知道你受了重伤,若是出去被瞧见你安然无恙,反倒不好。”
俞白景立刻灿烂一笑,很听话的止了步:“好,都听女公子的。”
孟扶光点点头,转身离开。
俞白景目送她走后,才长叹一口气回了院内。
……
看到孟扶光出来,陈璜率先下了马车。
只是他还未开口,陈瑜就抢先道:“女公子,请登车。”
孟扶光看一眼陈璜,神情淡淡的收回视线,径自走向陈瑜。
陈璜的脸色变了又变,陈瑜心中得意,笑嘻嘻道:“太子瞧瞧哪位公子不曾有车驾,就顺路载他一程吧?”
陈璜察觉到其他人在偷看着他,把这股怒气强压下去,温润一笑道:“自是如此,三弟不必忧心,照顾好女公子便是。”
说罢,他扭头看向剩下人,最后对邢晁发出了邀请。
邢晁也不客气,抱拳谢过后便与陈璜一同登了车。
车辆缓缓驶过街道,朝着城郊的丰西湖去。
孟扶光见陈瑜有意朝她靠近,肃着脸说:“吾子过街当仪容端正,莫叫百姓瞧见非议。”
就这一句话,瞬间打消了陈瑜的心思。
他不自在的动动肩膀,打着哈哈说:“是,女公子此言有理。母亲特意交代过,女公子端庄识礼,出门在外要吾多学多看多听。”
孟扶光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淡淡道:“夫人过誉。”
陈瑜还想再努力创造个话题出来,可看着孟扶光面无表情,又觉得有些聊不下去,索性扭头看向路边风光。
他们今日所乘坐的车驾,都是没有帷盖的轩车。马车驶动,春夏交替的暖风迎面而来,只觉浑身都清爽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坐着,后面轩车上反倒传来笑闹声。
孟扶光回头,目光落在一个小少年身上,问道:“那是何人?”
陈瑜看了眼,目带鄙夷:“王七子,陈弃。”
这就是陈弃?
孟扶光又多打量了几眼。
十五岁的少年瘦弱胆小,与肥硕的陈沃挤在同一个轩车中,像只轻而易举就能被人掐死的小兽。
上辈子,陈王并未让这两人入辟雍读书,是以孟扶光只听过陈弃的名字,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而陈沃自是不必说了,听都没有听过。
这一世,倒是有了些变化。
孟扶光收回视线,发觉陈瑜正在打量着她,不动声色问道:“吾子在看什么?”
陈瑜笑说:“你对我那七弟挺感兴趣?”
孟扶光道:“从未见过王子弃,心生好奇。”
陈瑜意味深长的追问:“只是好奇吗?”
“吾子以为是什么?”孟扶光轻蹙起眉头,“王子弃年岁尚小,应当不足以为惧。”
陈瑜便哈哈大笑起来,他那像极了洛夫人的眼眸挑起,端着几分多情愉悦:“我惧他做什么?一个弃子而已。我想说的是,女公子不也年岁尚小?”
这话叫孟扶光一愣。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双手,十指纤细嫩白,只虎口处有常年练武留下来的薄茧。
但比起前世伤痕累累满是老茧的手,这双手上的薄茧,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算起来,女公子与我这七弟,年岁相仿呢!”
陈瑜这话落下,叫孟扶光心神一震。
她猛地看向陈瑜,不料陈瑜也忽然凑近,几乎要贴到她脸上来。
孟扶光攥紧五指,拳头差点就习惯性的砸出去。好在最后理智救回了她,使得她生生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她将拳头缩回袖口,迈过脸,神情难看:“吾子注意仪态。”
陈瑜“嗤”了声,脸色也有些冷:“王都多少女人都想爬上我的床,你倒是有些不知好歹。”
见孟扶光不理会,陈瑜又低声自语:“我倒要看你能将这高傲姿态端到何时?”
若非洛夫人叮嘱过他,不能像招惹其他女人那般招惹孟扶光,陈瑜早就没耐心伺候了。
漂亮的女人哪里没有,非得让他来讨好一个臭石头。
可这心思才涌起,陈璜的车马就追上来,与他们并驾齐驱。
“路途颠簸遥远,女公子可有什么不适?”
陈璜的关心像是明晃晃的挑衅,叫陈瑜瞬间沉了脸。
他将方才的不满直接发泄过去:“太子这话倒是有趣,同样的车驾,怎么到了我这里就颠簸了。你便是要挑拨我和女公子的关系,也找些好的借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