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看起来有些恼怒,又有些害怕。
倒是陈璜,面色极其平静。他在与孟扶光擦肩而过时,还刻意停了下来。
陈璜温声道:“女公子无事罢?”
孟扶光看他一眼,退后两步:“多谢太子挂念,扶光无事。”
陈璜眉间的忧心这才少了很多,他瞥一眼俞白景,又对孟扶光说:“如今祝国公子身死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涂山之猎,恐怕又要推迟了。”
孟扶光的唇动了下,似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她与陈璜没什么好说的,态度一直保持平和,是因为如今大局还未定。待王室乱起来后,她和陈璜可就是实打实的仇人了。
二人天生对立,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孟扶光便拱拱手,直接道:“扶光先行告退。”
随后看也不看陈璜的神色,转身离去。
俞白景倒是停下多看了陈璜几眼,见陈璜看过来,他笑吟吟的说:“王太子好计谋,虽然大胆莽撞了些,但的确好用。”
陈璜一脸平静:“公子白景在说什么,孤听不明白。”
俞白景笑着凑近,在陈璜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将王上的秉性揣摩的如此透彻,杀一个公子将王上都算计进去,你说若是王上知道这事是你做的,他会如何?”
留下这句话后,俞白景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璜平静的神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目光定定的盯着俞白景,看他大步追上孟扶光,二人并肩出了宫门,这才收回视线。
俞白景……
陈璜心中琢磨着这三个字,眼睛闭了闭,才又慢慢睁开。
出了宫门后,俞白景终于憋不住的问道:“女公子,你方才想给陈璜说什么?”
“没什么。”孟扶光淡淡道,“只是想说,涂山之猎并不会推迟。”
俞白景挑了眉:“为何?”
孟扶光瞥他:“哪有那么多缘由?王上只需要一个为祝国公子之死承担责任的替死鬼,你若是当不了这替死鬼,自有别人去当。难不成,他还真要将这件事彻查不成?你以为他真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俞白景一时没说话。
孟扶光淡淡道:“陈王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培养的继承人,并非是因为宠爱或权势而上位。”
顿了顿,孟扶光又问:“你知道养蛊吗?”
俞白景知道。
养蛊之术,是藏匿于夷戎之境一些民族善用的东西。
想要练出蛊王,就要把所有虫子放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厮杀撕咬,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蛊王。
孟扶光的意思,大概就是陈王也有这个打算。
果然,孟扶光道:“王室衰微,很需要一个手段能力都强硬出色的君主。陈王知道他的儿子都是什么品性,若是出现一个心狠手辣能沉得住气的,他反倒高兴。”
所以即便这次猜到可能是陈璜下的手,陈王也不会问罪陈璜。
俞白景“嗯”了一声,眸色变得暗沉起来。
如此说来,若陈王上辈子不死于邯山之变中,最终有可能还是会选择陈璜上位做新王。
可现在看他对陈瑜的喜爱偏袒,谁又能看出来他的真正心思?
果然,能坐上王位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
俞白景长叹一口气,他不再提王室,反而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今日若不是女公子,我定要被困在王宫中了。”
孟扶光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俞白景却说:“必须得挂齿,女公子对我的恩情也不止这一次两次,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报答。”
孟扶光看向他,眉头挑了下:“你想如何报答?”
俞白景眼眸转了转,试探道:“以身相许?”
孟扶光眸子下压,微眯着眼看他:“你?”
这句疑问,叫俞白景才鼓起的勇气,瞬间一扫而光。
他道:“戏言而已,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顿,又说,“女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我叫人寻来送你。”
孟扶光摇了头,她又想起了被陈璜捡走的那支白玉簪。
约莫是得不到的总会被惦记着,那支丢失了的白玉簪,反倒成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但孟扶光没说,俞白景也不知道。
回到馆舍后,孟扶光便说到做到,将俞白景软禁在了院子内。
俞白景乐得与孟扶光日日打照面,孟扶光说东,他也绝不往西。
两人缩在馆舍内,不去打听王室的消息,也不与人交际,一时之间仿佛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俞白景闲来无事,就缠着弈临教他做饭。
弈临很是无语,却又拗不过对方,只好陪着俞白景下厨。
每日做出来的东西,好吃的都归孟扶光,不好吃的全被弈临吃下了肚。
直到弈临被吃吐后,见到俞白景就避着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涂山猎场马上开启时,住在外边私邸的所有公子都回来了。
俞白景站在长廊下往外看,瞧见这些公子脸色都有些惶惶,邢晁的神色最为严肃。
俞白景便回头喊弈临:“奕兄,你帮咱们打听打听,外边这是怎么了?”
弈临如今一听到俞白景喊他就头痛,听闻不是试菜而是打听消息,又松了口气。
他出去没一会儿,就脸色严肃的回来了。
俞白景问:“如何?”
弈临道:“进去说。”
二人去了孟扶光的屋子,一进屋去,弈临就道:“邓国公子死了。”
孟扶光轻蹙了下眉,抬起头看向弈临。
弈临低声说:“外边都传,是邓、祝二国的公子发生了口角,闹了不快。后来邓国公子记恨祝国公子,便唆使那女伎害死了祝国公子。”
“王上为了给祝国交代,命人将邓国公子送往祝国。只是途中,邓国公子就畏罪自杀了。”
俞白景听得直扯嘴角,声音也带着讥讽:“真当所有人是傻子糊弄呢。”
孟扶光没说话,脸色却不大好。
弈临小声道:“女郎,邓、祝二国此后恐怕不会消停。”
邓侯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所以被陈王轻而易举的拿邓国公子性命去糊弄。那祝公连废三位君夫人,使得天下有名,别国百姓也骂他是个昏了头的国君。
可事实上,祝公并不昏头,反倒心中很有些成算。
若非如此,陈王又怎会担忧到,必须找个替死鬼给祝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