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陈璜,孟扶光的眸子骤缩。
她冷眼盯着俞白景,垂在身侧的五指缓缓攥紧,那种无法言喻的背叛、欺辱感,再次从全身袭来。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孟国长街上横尸遍野的景象。
父兄冤死,家国仇恨……
一切的一切,都和陈璜脱不开关系。
陈璜遇刺,她会如何?
她会冷眼盯着,她会袖手旁观,她还会在陈璜未咽气时再补上一刀!
陈璜是王太子又如何?
还真当如今的陈王室是百年之前?
没了孟国,这所谓的王太子什么都不是。
孟扶光胸膛微微起伏,好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对俞白景冷声说:“你是你,王太子是王太子,两者有何比较的必要性?”
俞白景眼睛不眨的盯着孟扶光,见她难得情绪波动,心中便已缓缓沉了下去。
再听到这话,方才还期待的神色,也瞬间黯淡许多。
许是不愿再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孟扶光的话音一落,俞白景就立刻别过脸说:“我知道了。”
顿了顿,又低声道:“抱歉女公子,方才多有冒犯。”
孟扶光蹙起眉头,也不知这人揣着什么心思。干脆什么话也不说,视线在他脸上游移一圈,就转身出了门。
弈临还守在门外,见孟扶光出来,立刻问:“女公子,公子白景如何?”
“红光满面,精神百倍。”孟扶光面无表情道,“他自有小奴侍奉,你莫要守在这里了,回去休息吧。”
弈临揉揉鼻子应下,目送着孟扶光进屋子,才转身离去。
俞白景听着门外的动静,长叹口气,拿被子蒙住了头。
屋子里静得可怕。
越是这种时候,纷杂的回忆便越发不停的往他脑子里钻,直憋得他脑袋胀痛。
俞白景从来都知道,孟扶光是块看似美丽实则坚硬的石头,不开窍还顽固,十分难啃。可没想到,十五岁的少女孟扶光也如此让人难以接近。
哪怕是投其所好,也没法打动她。
那陈璜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她这种从不开窍的小石头,为其死心塌地?
艳羡和嫉妒在胸膛中百转千回,俞白景躺不住,干脆坐起了身。
他穿好衣裳出门,小奴正好迎面走来,还未开口就被俞白景打断:“我出去一趟,莫要声张。”
小奴立刻噤声,俞白景看了眼孟扶光门窗紧闭的屋子,从小院中走了出去。
隔壁。
邢晁正在处理手臂上的伤势,听见有人敲门,抬起了头:“什么人?”
“我。”俞白景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邢晁诧异起身,将门拉开后,上下打量着俞白景问:“你没受伤?”
被女公子扶出来时,这人浑身血迹斑斑,好似没一处完好的模样。甚至,虚弱的都说不出话来,现在却毫发无损的站在了他面前。
邢晁很快反应过来,问:“你装的?”
“没装。”俞白景指着自己手臂上的剑痕说,“这不是伤口吗?很疼的。”
邢晁看了眼,颇有些无语:“……若是医官来得晚些,这伤口恐怕自己就愈合了。”
俞白景闷笑了一声:“挡在门口做什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邢晁侧身让出路,俞白景走进去后,他又顺手关上了门。
“公子白景乃富贵骄人,怎会降尊纡贵的来我这破地方?”
俞白景大咧咧的坐下,打量着邢晁说:“都说你们邢国蛮狠粗鲁,是无礼之邦,可我听你说话文绉绉的,做事又进退得当,明显也是饱读诗书的样子嘛。”
邢晁将清理伤口的药物放回去,挑眉道:“便是我邢国再蛮横无理,公子却也要自小读书识礼的。”
“原来如此。”一语落下,再没了话题。
两人皆陷入沉默。
邢晁看得出来俞白景有话想说,便开门见山道:“公子白景找我有事?”
俞白景摩挲着手指,面露难色:“有些事想请教你。”
邢晁点头:“直说便是。”
俞白景看着他问:“你在邢国可有心仪的女子?”
邢晁愣了下,随后摇头:“并无。我国公子婚姻大事自己做不得主,要国君点头才行,是以不便动心。”
俞白景神色顿了下,扭过头去“哦”了一声。
邢晁继续说:“俞侯偏宠公子,想来姻亲之事,公子白景应当也能自己做主了。”
俞白景“呵”了一声:“谁说俞侯偏宠我?你没听众人都说我是苟合之子,不受俞侯喜爱,在俞国活得猪狗不如吗?”
这话叫邢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默了默才说:“流言也不可尽信。事非真假,要靠眼睛去看耳朵去听。”
俞白景听到这里,立刻问道:“那你看得出来,女公子属意哪位王子吗?”
邢晁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这里,他愣了下才说:“公子为何关注这件事?”
俞白景道:“闲得发慌,随意聊聊。”
邢晁却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一针见血道:“公子可是心悦女公子?”
俞白景沉默了会,最终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他还对邢晁说:“你我今日推心置腹的畅谈一番,也不必公子长公子短,直唤我的姓名便是。”
邢晁便抱拳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俞兄今日问我这话,可是心悦女公子,想求娶女公子为妻?”
俞白景想了想说,“我入赘到孟国去,也无不可。”
邢晁:“……俞兄莫要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俞白景说道,“俞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的兄长俞长仪,恨不得置我于死地。我若是在俞国娶了妻,以后怕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可若是我入赘到孟国去,那就不一样了。”
俞白景扬起眉头,眉飞色舞的说:“孟侯宅心仁厚,对待子女皆不苛责。而且女公子乃是孟侯嫡出,上面还有个宠妹狂魔的嫡长兄,我若做了他们的女婿妹婿,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
邢晁听到这里,已经扶额不知道说什么了。
俞白景看到他的表情,才知自己扯得有点远,又立刻把话题扯回来:“是,我心悦女公子。但女公子似乎并不待见我,只一心想入王室。”
邢晁想起孟扶光那清冷冷的面容,猜测道:“或许不是女公子想入王室,而是她的使命,注定了入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