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里的时光,除了骑马便是打仗,便是到了冬至也想不起来还有生辰要过。也就偶尔在这个时间段前后,母亲和兄长会为她寻摸些小玩意来。
但孟扶光好似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更别说表达出各种难言的喜悦和激动了。
母亲的用心得不到反馈,便也没了多少兴致,也就兄长还时时记挂着她。
如今看俞白景一年比一年隆重,孟扶光的心中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看了俞白景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还从未为你庆贺过生辰。”
“我的生辰不用庆贺。”俞白景无所谓的笑道,“我的出生是不被众人期待的,我母亲生我时条件艰难,先君又不愿看到我这个南岩后人的血脉……所以我的生辰,不是个什么快乐的日子,我也从不庆贺。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哪一天生下来的。”
这样的回答叫孟扶光错愕,也让她沉默。
她自诩了解这辈子上辈子的俞白景,可关于俞白景的很多事,她却都不知道。
包括俞白景的生辰日。
就连俞白景的身世,若不是对方主动说,她也不知道。
孟扶光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歉疚和惭愧,俞白景对她的好,向来是正大光明不遗余力,可自己好像很少回应一二。
上辈子让他死在了自己剑下,这辈子还要让他追着自己跑……
想到这里,孟扶光突然道:“那今日,便当作是你的生辰日吧。”
俞白景愣了下:“为何是今日?”
孟扶光很是坦诚的说道:“我从未见过方才那样美丽的景象,甚至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心中的震撼。”
孟扶光侧过身去,看向方才天空中炸开的地方,徐徐道:“我方才想,那东西快速急促的冲上天去,却只能留下那一瞬间的美丽,随后便湮灭而亡,值得吗?但后来再想,它的一生大概就为这短暂的美丽而活,有什么值不值的?”
“与其庸庸碌碌一辈子,不如短暂的辉煌而美丽。这一瞬的美丽,值得生,值得死。”
孟扶光说完后,俞白景就压下唇笑起来。
他开始是掩唇笑,后来便发出了声,到最后竟然伏在孟扶光肩头笑得浑身发颤。
孟扶光有些茫然又有些气恼,咬牙切齿道:“你笑什么?”
俞白景乐不可支道:“我真没想到,那个最不愿意矫情的女公子,如今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大段话,这简直不像你了。”
俞白景直起腰,看着孟扶光的脸笑道:“孟昭,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你是假的对不对?”
孟扶光没回,却只是直直的盯着他。
片刻后,她突然低了声音:“俞白景,你哭了。”
那乐不可支的笑就这么戛然而止,俞白景的脸藏在阴暗中,叫孟扶光看不清。
可她分明瞧见了,方才俞白景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孟扶光又问:“你为什么哭?”
俞白景背过身去,声音平缓无波:“你看错了。”
孟扶光明白他大概是不想说,便默了片刻,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说走便要走,俞白景有些气恼的扭过头来道:“这就走了,你就不能多追问几次吗?”
孟扶光:“……我不喜欢深挖别人的秘密。”
俞白景低下头,有些小孩子气的说道:“我的秘密,你随便挖。”
孟扶光又说:“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我看到你哭,也能猜到是为什么。”
俞白景:“……走走走,回去。”
他像是生了气,转过头就大步往馆舍走。超出孟扶光一段距离后,又转身往后看,说道:“怎么走这么慢?”
孟扶光如今也习惯了他的小孩脾气,笑了笑,加快步伐追上去与其并肩而行。
走了几步,见孟扶光不说话,俞白景终究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喜欢今晚的惊喜吗?”
孟扶光点了头,很是认真的说道:“很喜欢。”
俞白景瞬间就没脾气了,脸上也挂满了开心的笑容。
孟扶光问:“它叫什么?”
俞白景揣着袖子道:“还没起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听?”
孟扶光认真想了想,说:“形似七月流火盛世之花,偏偏又如云烟般迅速的消散,不如叫烟花?”
“烟花?”俞白景在口中琢磨着这两个字,随后越想越妙,连连抚掌道,“我先前还想着叫流光,可又觉得缺了点味道,你这个烟花倒是真正好,昭儿果然聪慧。”
孟扶光抿唇笑了下,温声道:“我也是脑中突然冒出来这两个字的。”
“不管不管,就是昭儿聪慧。”
俞白景这般耍赖,孟扶光便也低笑出声,顺着聊了几句后,她忽然话题一转说道:“你这烟花……制作的方子可否卖给我一份?”
俞白景转头看过来,用已经看透她的神色说道:“你是不是打算用在军中?”
孟扶光:“……是。”
“我就知道。”俞白景愤愤道,“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东西,我想到的是讨你欢心,你想到的却是用在打仗上。”
孟扶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安抚他道:“我只是今日瞧见那一瞬,忽而想起了烽火台。只觉得这东西升高空,人在远处也能看得见,倒是很方便。”
俞白景哼哼几声,最后道:“行叭,看在你很喜欢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把那方子给你。”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来。
孟扶光很是诧异:“你还带在身上了?”
俞白景用那副“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看着孟扶光说道:“就知道你会要,我就叫人将方子提前写好了,只等你开口便给你。”
孟扶光默然:“……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要方子?”
“天底下任何人可能都不要,但你孟昭,绝对会要。”俞白景这么笃定的说。
孟扶光便在俞白景的这种笃定下,将小竹筒接了过来。
如今天色太晚,两人有什么话放在明日说也行,俞白景便拒绝了孟扶光的道谢,抓着她的手就快步我那个馆舍去。
两人到门外时,方才看烟花的人正好三三两两散去,唯独孟扶光的亲卫还侯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