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光还没睡醒,就被门外的弈临吵醒。
昨天她和俞白景从酒肆中跑回来,也不知俞白景对弈临说了什么,弈临竟一直问孟扶光有何私密之事,又说莫要被俞白景欺负了。
孟扶光再单纯无知,也不可能将如厕这等事说给弈临听。
可她不提,弈临反倒担心。
因着孟扶光很少与男子打交道,弈临总觉得她很容易被男人骗。加上孟伯阳特意叮嘱过,所以弈临在这方面尤其担心,有时候就难免唠叨了些。
这会儿,孟扶光以为对方还是想问所谓的“私密”之事,不由恼了几分:“大清早的,何事扰我?”
可弈临却压低了声音,语气极为严肃:“女郎,出事了。”
……
事情发生在祝国公子的私邸中。
说是私邸,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院子。
王子瑜赐给所有公子的私邸,都不是单独的府院,而是一个偌大的府邸分割成数个院落,又有单独进出入的小门罢了。
所以说搬出了馆舍,但其实诸公子也基本都还是挨着住,只是更加有私密空间罢了。
当然,除了私密空间外,还能做更多快乐的事而不被王上发现。
是以,搬出去的这段时间,除了邢晁感觉不自由外,其他公子都觉得挺快活的。
但快活了没几日,祝国公子就没了。
他死在了和伎人欢好的时候,夜半更深,暴雨阵阵……等院中伺候的侍从发现时,身子已经僵了。
而那伎人也死在了旁边,好像还是畏罪自杀。
“如今整个院子都被禁军包围了起来,事关重大,发现祝国公子死去的第一时刻,就有人前去禀报了王上。”
孟扶光听得神情严肃,问道:“王上那边还没消息?”
弈临摇了头:“一来一回,也要些时间。”
孟扶光沉默下来。
弈临看她一眼,试探着说道:“那伎人原先是王子瑜身边伺候的,昨夜才被王子瑜赐给祝国公子……”
孟扶光反问他:“你觉得是王子瑜做的?”
弈临连忙摇头。
伎人是陈瑜的人,陈瑜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如今祝国公子都在他的监视下,只要将其拿捏好,就是对他有好处。这个紧要关头,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反惹了祝国的怒火。
“对谁有利,就是谁做的。”孟扶光只落下了这么一句话。
弈临瞬间想到了王太子陈璜,可陈璜被关禁闭很久,这段时间也安安分分的,按理说插手不到诸国公子的私邸中去。
而且陈瑜那边的人出事,众人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身上。
他真的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吗?
弈临又看向孟扶光,孟扶光指尖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向了窗子外。
隔壁是俞白景的屋子,孟扶光的视线,正好是看向那边。
弈临提眉,听到孟扶光说:“俞白景的嫌疑比王太子还大,他与祝国公子恩怨已久,昨日又消失了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俞白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窗外。
他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向孟扶光,眼神有些无奈和委屈:“女公子怀疑是我?”
孟扶光面色平静:“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俞白景追问:“那实际呢?”
“不会有实际结果。”孟扶光起了身,她走到窗前看着俞白景道,“王室担不住杀了公子的责任,必须得有一个替死鬼。不得不说,杀掉祝国公子这个手段很冒险,也很愚蠢,但起码可以一石二鸟,将你和王子瑜都算计进去。”
俞白景却并没有因为这话担忧,反倒眉眼逐渐舒展开,他看着孟扶光扬唇浅笑,那枚朱砂痣美艳惊人。
“也就是说,女公子觉得我是被算计了?”
孟扶光不答反问:“不然杀掉祝国公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俞白景摇了头:“我只想安安分分待在驿馆。”
孟扶光瞥他一眼,拢起袖子给弈临说:“准备一下,王上大约马上就要传召我们了。”
孟扶光猜的没错,陈王很快叫寺人传了令,召他们进王宫。
俞白景与孟扶光并肩而行,他压低声音说:“我觉得这次进去,我怕是出不来了。”
孟扶光沉默片刻,突然问:“俞侯宠爱你吗?”
俞白景顿住,一时没说话。
孟扶光说:“大抵是宠爱的罢?赐你超越规格的车驾,赏你琳琅满目的珍宝,将你的地位越于公子长仪之上……若非真正的宠爱,便只能是捧杀。但据我所知,俞侯并非有这种耐心对他的儿子,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俞白景的眸子闪了闪,轻“嗯”了声。
孟扶光道:“你若在俞侯心中分量重,王上便不敢动你。”
俞白景听到这话,神情有些恍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众人皆知,我是俞侯与其亲妹苟合而来的贱种,是最见不得人的存在。这样的一桩丑闻,是俞侯身上的污点,他对我表现的再宠爱,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说着,俞白景看向孟扶光,眼神复杂黑沉:“女公子觉得呢?”
孟扶光淡淡道:“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能还是我能?”
俞白景眸中的黑沉迅速退去,他目光落在孟扶光白皙的侧脸上,久久都没有说话。
进入王宫,气氛压抑得出奇。
便是陈王中毒那日,殿内也没有这般凝重死寂。
一国公子死在王都,这无异于给了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挑起事端的极大把柄。
王室本就风雨飘摇,如今再出这么一档子事,陈王岂能不怒?
得知俞白景来了,他怒吼道:“进来!”
俞白景进去,刚跪下,陈王就将手边的香炉砸了过来。
香炉是青铜小鼎,分量极重,俞白景不躲不避,任由其砸到脸上。
他雌雄难辨的美艳面庞被砸红了一大片,香炉中的灰烬扬了一脸,看起来格外狼狈。
陈王盯着他,语气冷得似要结冰:“公子白景,俞侯纵着你寡人可不纵你,这是寡人的王都不是你俞国国都,你怎能因一己私利闯下如此大祸?”
俞白景讥讽的扯起了唇。
还真是被女公子说准了。
听听,都不审讯一下,就将这口锅扣在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