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都是鲜嫩生机勃勃的模样,这淮夷人倒是会挑,居住的地方水草鲜嫩鲜花艳丽,春日初来,万物就都有了朝气。
的确是个好地方。
俞白景继续往前走,他牵着马,脚步缓缓,神色平静。
孟扶光转头看了眼,觉得这人倒像是来踏青的。
正欲说话,俞白景却猛地止住脚步,开了口:“到了。”
孟扶光顺着俞白景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座木屋。
看着不大,中规中矩的,也很简陋。而且因为时间久了,这木屋瞧着有些破败,要塌不塌的样子。
两人朝着木屋走去,等到快要靠近时,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妪。
老妪似是瞎了眼,双手摩挲着从屋子里出来,在外边抱了点不知干湿的柴火进去,就再没了动静。
孟扶光惊讶道:“竟是还有人住?”
俞白景也露出讶异神色,只是他在原地站了会,就又继续往前。
那老妪年纪了,眼睛看不清,耳朵也不甚灵敏。
俞白景走到门边唤了她两声,都没什么动静,还是孟扶光抬高声音后,她才惊慌失措的往门口看来。
“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颤颤,好似很怕看到外人。
孟扶光快速浏览了下屋子,问她:“我们是来寻亲的,婆婆一个人在这里住?”
老妪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眉头皱紧了不说话。
孟扶光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我们方才从河那边过来,瞧见了一个小少年,他可是与您一起住的?山下如今多发战事,您一老一小独居,要分外注意安全。”
这话一出,俞白景惊讶的朝着孟扶光看来,那老妪的神色也慌张起来。
“你、你们瞧见我孙儿了?”
这话一出,孟扶光就心定了。
她没有多说,只站在门口道:“婆婆,我们有些话问您,问完了就走,您孙儿稍后就回来了。”
也不知这话哪里不对,竟叫老妪胆颤起来,连忙朝着两人祈求道:“有什么贵人问我老婆子就好,莫要为难我那孙儿……”
看她几乎要哭出来,孟扶光转头看向俞白景,压低声音道:“俞侯有什么要问的,便去问吧。”
俞白景一顿:“你不随我一起?”
“不用。”孟扶光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春日盛景道,“我许久没这么闲情逸致的在外走走了,趁此机会也闲逛一二。”
既然孟扶光都这么说,那俞白景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多看了孟扶光几眼,说了声好,等孟扶光远去了,才走进屋中问起老妪话来。
孟扶光则离开木屋,往不远处的山坡上去。
这一带很安静也很荒凉,与夷戎人如今住的部落有很大一段距离。但仔细瞧去,也能看到以前淮夷人的生活痕迹。
如今人都搬走了,这地方腾了出来,荒草野花倒是长得更盛。
孟扶光四处走走看看,还进林子里逮了只野兔。
等她再回来,俞白景早就出来了,正站在河边等她,手中还拿着一个野花编成的花环。
听到脚步声,他回了头,见孟扶光手中拎着只瞪圆了眼睛的兔子,不免笑道:“女公子果真好身手,竟能抓到活的?”
孟扶光抓住那兔子的耳朵,很是凶残的说:“回去炖了吃。”
俞白景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把花环递过去,叫孟扶光拿着把玩。
孟扶光倒是见过小孩童戴这玩意儿,不过既是俞白景亲手做的,她也没拒绝。
两人交换了东西,往回折返。
俞白景问:“你怎知那木屋子里住的是婆孙二人?”
孟扶光答:“我看了眼屋子,有少年人活动的迹象。看物件,应当是男孩,便随意猜测了下,却没想到猜对了。”
其实猜测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老妪耳不清目不明,一个人怎可能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生活下去呢?
那她势必会有同住者,这一点从那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上也能看出来。
其次屋子虽破破烂烂有倒塌的迹象,可到底还能勉强住人,而且有的地方甚至还做出过修补,只是看手工就不是成年汉子的手艺,那就只能是半大少年。
再看屋内衣物摆设,孟扶光便猜测是个年纪不大的孙子。
俞白景听完这些,不由得真心实意叹道:“不愧是你,短短时间内定得出如此多的结论。”
孟扶光很是平静的说:“俞侯有正事要办,心思不在这上头,自然不曾多想。若是在平日,也会发现。”
俞白景知道孟扶光的秉性,说这一番话也不是为了捧他,而是真的这么想,心中便有些高兴。
高兴之余,又问孟扶光:“你就不好奇我与老妪说了些什么?”
孟扶光摇摇头:“人人都有秘密,朋友之交也该有些分寸。”
俞白景就又笑又叹的看孟扶光:“也只有你孟扶光,能做到如此地步。”
孟扶光不问,他也就不说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他母亲公子潆溪的事到了今日,也没有必要再去细查。人死如灯灭,查来查去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先君也去了,二人在地下总能见到面吧?到那时再争个高低对错也不迟。
今日一趟出来,说是为了公子潆溪,也不单单是为了公子潆溪。
俞白景扭头看着周围春日,再看着双肩落了光华的孟扶光,只觉满心餍足。
第二场大战不必多说,自然也是赢了。
周伯高兴地乐颠颠,撺掇着俞白景继续去打这淮夷,最好是将对方完全从周国附近赶出去。
可俞白景没有这么愚笨,真一心一意的为他这个盟友打算。
周伯再来提时,俞白景就笑着说:“春日与盟马上到了,在那之后,我们再来说淮夷的事。”
周伯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他知道俞白景盼着这次诸侯见面,也知道俞白景是什么打算。可他们周国……说实话,并不打算掺和进去。
只是如今人被架在了火炉上,竟有些上不去也下不去。
周伯神色讪讪的离开,百里竫在旁边骂道:“这周国还真当咱们好糊弄,一个劲儿的给他们做出头鸟,想的倒是挺美。”
俞白景却笑了下,气定神闲道:“等着吧,我可不是那救苦救难的菩萨,该给我的自然也要一并给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