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落座的乡官,在时时刻刻观察俞白景的脸色。
见他与身边的孟扶光低声说了几句话后突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贵人可是有什么需要?”
俞白景抬起头,看了眼乡大夫,抿唇摇头:“无事。”
乡大夫便笑了笑,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视线。
孟扶光还在看着俞白景,见俞白景避而不答,她叹口气说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拿来打趣一二,但或许是不经常开这种玩笑,反倒让俞白景陷入了尴尬之地。又或者是俞白景对这事太过敏感,总之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玩闹效果。
孟扶光干脆不说话了,低下头去自顾自的吃东西。
俞白景后知后觉的看了眼孟扶光,察觉是自己失了态,可如今再补救,又有些来不及。
两人便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僵滞的吃完了这顿接风宴。
下边的乡官都看出来了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尽量说着些缓和轻松的话,可直到宴席结束,这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回到院子后,孟扶光想起乡官只安排了一个房间,又看到俞白景沉默不语,便叫婆子抱来新的被褥,去了隔壁的小屋。
婆子为难的看向俞白景,见俞白景只是怔了下就默认,她们也只好给孟扶光收拾小屋去。
众人只当是这两闹了脾气,孟扶光却觉得两人既然有些尴尬,不如就不要日夜相对,还能心中互相轻松些。
至于俞白景,那就想的更多了。
先前两人在客舍中同床共枕,也算是情况特殊。
如今到了乡大夫这里,还睡在一个屋中,必然会损了孟扶光的名声。
他倒是无所谓,作为俞国的国君,和什么女人睡在一起怕是都没有人置喙。可孟扶光不同,她是孟国最尊贵的女公子,是孟国将士的信仰。
一旦她身上被打上别的烙印,那伤害必然是翻山倒海似的。
俞白景不愿意这些潜在的危险出现。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分了房。
在乡大夫这里住下后,俞白景养伤果然也方便了许多。
孟扶光只是暗示俞白景受了点伤,便有人将上好的珍贵药材送来。
而且每日还有适合养伤的饭菜,换药包扎都有人动手,孟扶光简直完全解脱。
她的活儿被取代,便有些闲不下来,干脆每日都去街上闲逛。
乡大夫知道了,特意叫几个乡官的女眷陪着孟扶光去游玩,可让她们奇怪的是,孟扶光对那些女人用的物件完全不感兴趣,只喜欢舞刀弄棒,甚至还喜欢和一些民氓交流。
女眷们不解,却也不敢置喙,仍旧每日跟着孟扶光。
孟扶光在街上逛的几日,和乡邑中的百姓交流过,询问了他们的贷息、生活等等方面,暗中记下了这些百姓们说的几个称贷大夫家。
然后又去打听国都那边的事,结果听说国都那边在找人。
具体是找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但据说身份很是贵重。
孟扶光得了这消息后,立刻回去寻俞白景。
俞白景这些日子养伤恢复得不错,孟扶光偶尔去看看,见他没什么异样便也不多停留。所以掐指算算,两人也算是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进入院子,孟扶光大步往屋内走,走到门口时却突然被一个出现的侍女挡住。
孟扶光讶异抬头,那侍女年纪也才十三、四岁左右,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她仰起头看着孟扶光,很是趾高气扬道:“不准进去。”
孟扶光停步,诧异的看着她。
与俞白景在一个院子里同住这么久,孟扶光也没见过他的屋子里会出现侍女,还是这么年纪小的。
难不成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孟扶光脸色微凝,瞥了眼小侍女,便继续迈步往屋中走。
侍女却愣生生的挡在她面前,非要挡住孟扶光的去路:“都说了不准进去,你是谁啊,怎么还硬闯?”
孟扶光抬手,毫不费力的将她推开,随后道:“你又是谁?”
“你你……”小侍女像个陀螺似的,被孟扶光拨的往后退去,又转了一圈。
你你你了几声后,她才扬高声音道:“我家女郎吩咐的,你竟是连我家女郎的话也不敢听?你到底是何人?”
孟扶光听到“女郎”二字,脚步顿了下,随后却脚步反而更加快,进了内室。
许是屋内的人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孟扶光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阵哐啷倒地的声音。
她往前再迈几步,就看到了俞白景的脸。
一张美艳却铁青的脸。
孟扶光视线从他脸上掠过,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二八年华,扶风弱柳,正在低头垂泪……从俞白景的角度看过去,柔美的不像话。
可俞白景并没有注意她的柔美,反而连忙抬起头对着孟扶光解释:“我方才在小憩,不成想她竟然进来了,我也不知她是什么人……”
女子仰起头,眸中含着盈盈泪水说道:“郎君怎会不知我是何人?昨日在小花园中与郎君初见,我……”
“出去!”俞白景愤怒的打断了她。
孟扶光从最初的怔忡,到现在的平静,只是安然看着女子。
她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某位俞白景的爱慕者。
看年纪和身份应当也不错,容貌自然也是上等的,但很显然俞白景对她没兴趣。甚至,还有些烦躁。
孟扶光见女子还要开口,便淡淡道:“我们的院子,没有允许不准打扰,你为何能进来?你与那申朋奚是什么关系?”
女子呆呆的看着孟扶光,贝齿咬唇,就是不说话。
孟扶光说:“你是申家女郎?”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依旧保持了沉默。
孟扶光说道:“你可知我二人是夫妻,你当着我的面,来我丈夫面前自荐枕席?”
女子被这话羞臊的涨红脸,眼泪也如珠子般一颗接一颗的落下。
倒是俞白景,愣愣的扭头看向孟扶光,似是不敢相信“夫妻”二字是从孟扶光口中说出来。
孟扶光瞥他一眼,直接忽略掉,又看向女子道:“不管你今日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我今日暂不追究。但若有下一次,我不会留你性命。”
孟扶光说起话来,总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话语中饱含的威慑力,任何人都能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