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拒绝训练计划开始进行。
计划分三步。
第一步,我抱着能少跑一米是一米的心态偷偷篡改了我妈画好的距离线,每一段都少算一米,这样一次就少跑五米,一个来回就能少跑十米,虽然不多,但架不住跑的来回多啊。
第二步,把哑铃换成道具。
第三步,在球拍上动手脚。
由于后两步在白天做容易被发现,所以我一直等到半夜一点,确信我妈睡着以后,才蹑手蹑脚的离开宿舍。
悄悄的溜进乒乓球馆,我看着不远处的球台、球拍,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结果我刚桀桀的笑了两声就听见了一声异响。
妈呀!
我紧紧握着手电筒朝异响发出的地方照过去,同时喝道:“谁藏在那,出来!我已经发现你了!”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就在我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谭布斯出现在了手电筒的灯光下。
我顿时失控的把手电筒冲着他扔了过去,一边哭一边大骂:“你丫的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吓死个人啊。”
谭布斯手忙脚乱的接住我扔过去手电,解释道:“我就是想帮帮你。”
我抹了一把脸:“帮我?你怎么帮我?”
谭布斯冲我招招手:“你来看。”
我负气地摇头:“不去。”
谭布斯没办法,只好拎着哑铃朝我走来:“你试试。”
我狐疑地看着他:“什么?”
谭布斯笑的很鸡贼:“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将信将疑地从他手里把哑铃接过来,马上就感觉到不对了:“这不是10kg的哑铃吗?怎么这么轻的?”
我冲他眨眨眼:“你怎么做到的?这也不是道具啊,看着一点都不假。”
谭布斯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以后再训练你就用这套哑铃,能减轻你的负担。”
我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呀?”
谭布斯突然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你……能让你轻松点就好。”
我突然发现谭布斯脸红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于是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对他说:“那行,你要是真想帮我现在就去买二十个烤串去,串要大,肉要多!”
谭布斯愣了。
我拍着肚皮:“连着吃了好些天的减脂餐,肚里缺油水,你别愣着了,快去呀!”
谭布斯这才回过神来,挠着头笑了两声就跑了出去。
……
还是那个天台,还是那个位置,不过这次换成了我和谭布斯。
除了烤串,这家伙还买了几罐啤酒,我一手拿串一手端酒,吃的满嘴流油。
谭布斯看着我:“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我狠狠的咬下一块肉,含混不清地说:“我能不急么?都憋了多少天了。”
谭布斯温柔的笑着,忽然道:“纪念,其实我很羡慕你。”
我愣了愣,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舍得放下肉串,所以把啤酒放在地上,然后在谭布斯眼前晃晃手:“你怎么了?”
谭布斯笑笑:“没什么啊,就是很羡慕你。”
“羡慕我?”我咧咧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每天被我妈训的跟孙子似的,连吃块肉都得偷偷吃。”
谭布斯低着头:“我真的很羡慕你,虽然你训练很苦,可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就是他不讲究了,动不动就用核武器,让我怎么办?
我恋恋不舍的放下肉串,对他说:“谭布斯,你还好吧?”
谭布斯扭头看我:“我没事,你不用停,继续吃,我只是有点想我妈了。”
他这样我怎么还能吃得下?
“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谭布斯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邻居下来,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
谭布斯冲我笑笑,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最后还是放下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其实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硬拉了进来,我觉得这件事特别有意义,真的,有时候我甚至会假设,我帮你做了这些有意义的事情,我妈妈也会活过来。”
我听着很暖心,但还是拍了拍他:“你想多了,阿姨已经离开是事实,但我觉得,她现在在天上看见你长的这么好,肯定非常欣慰,非常高兴。”
谭布斯扭头看了我半天才开口:“陈纪念,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
我刚要开口,忽然就听见一声巨响。
“什么动静?”我睁大了眼睛问。
谭布斯张望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好像是从食堂那边传出来的。”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等我和谭布斯气喘吁吁的跑到食堂厨房的时候,就看见我妈呆呆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拐杖,满身都是稀粥,头上还挂着只大虾,而她身边的高压锅盖子刚刚停止了转动。
我无比惊骇,冲过去使劲儿晃我妈的胳膊:“亚萍姐,你没事吧?”
我妈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我,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是谁。
我吓坏了,赶紧道:“我是纪念啊。”
听到我的名字,我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我抖个不停。
我心疼的不行,轻轻摩挲着我妈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没事,我在呢,没事了啊。”
我妈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心中的惊恐也释放了许多,我见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于是问她:“这么晚了你到厨房来干什么?”
我妈可怜兮兮地说:“我半夜睡醒见你没在宿舍,就出来找你,走到厨房的时候想着你最近吃的确实素了点,就想着给你煮碗海鲜粥补充一些营养,顺便让你解解馋,谁知道……就成这样了。”
见我妈又要哭,我赶紧把我妈抱住:“不哭不哭,没事、没事啊。”
但完全没用,我妈还是抱着我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只好抱着我妈继续轻声安慰她,突然,我妈把握一把推开,愣愣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问:“亚萍姐,你……怎么了?”
我妈指指我身后的谭布斯,又指指我:“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心底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羞涩。
谭布斯比我反应快,赶紧道:“那个,阿,不是,我其实是路过,我先走了。”
语无伦次的说完,谭布斯也不管我妈信不信,扭头就跑。
我差点一脚踹过去,心说大哥你也太没经验了,这不摆明了是让我妈怀疑的吗?
我扭头看我妈,果然就见我妈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只好冲我妈尴尬的笑笑:“亚萍姐,咱回宿舍。”
自从那天过后,我和谭布斯几乎就再没有单独两个人见过面,不是不想,是我妈盯的太紧。
她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似的,我走哪儿她跟哪儿,就连睡觉她都要盯着我反锁门以后把钥匙仔细收好才上床。
不过这又如何呢?
照样不耽误我和谭布斯在微信上聊的不亦乐乎。
“阿姨睡了?”谭布斯问。
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飞快地打着字:“嗯,你那边呢?我爸是不是也盯你盯的很紧?”
谭布斯先是给我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包,然后又发过来一行字:“叔叔的呼噜声太大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我捂着嘴偷笑,心说不愧我爸,盯人都盯的这么失败。
我想了想,又回道:“辛苦你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谭布斯回的很快:“嗯,很晚了,睡吧,你明天还要训练呢。”
见他提起训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发了一长串字过去:“你如果睡不着的话看能不能溜出去把咱们换的那些东西再换回来,我觉得我妈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了,趁她还没有发现,咱们先弄干净。”
等了一会儿,谭布斯没有回我,我估计他应该是去出去处理那些“道具”了,当下也就安心的去睡了。
但第二天我训练的时候发现那些“道具”还在,心中不免疑惑,谭布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让他把这些都换回来吗?
“专心点!”我妈忽然在我耳边喝了一声。
我立刻收回心神,装作吃力的举哑铃。
这一天,我一直都在找谭布斯,可惜,别说人了,连影子都没看见。
到了晚上,听见我妈那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后,我偷偷给谭布斯发了条微信:“出来见个面吧。”
很快,一个“好”字出现手机上。
我轻轻喊了我妈两声,我妈的呼吸依然均匀。
我这才放心下床。
屏住呼吸从我妈枕头底下把钥匙取出来,我小心地打开房门,再悄悄关上,然后就撒丫子跑了出去。
小花园里,谭布斯已经在等着我了。
刚一露面我就指责他:“你怎么搞的?不是让你把那些道具都换掉吗?怎么还没换?”
谭布斯冲我摊开手,无奈道:“我也不想啊,昨天看见你的微信我就要去来着,谁知道叔叔突然醒了,硬是拉着我谈了半夜的心,我有什么法子?”
“这样吗?”我挠了挠头发:“行吧,那你今天又去干什么了?我找了你好几圈呢。”
谭布斯表情更无奈了:“别提了,叔叔给我安排了采购的任务,一竿子差点儿把我给支到县里,我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已经是很快了。”
“这样啊。”我在他胸口揉了揉:“辛苦你了。”
谭布斯顺势握住我的手,深情道:“没事,为了你,我什么苦都不怕。”
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嗔道:“讨厌。”
谭布斯嘿嘿一笑:“纪念,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轻轻嗯了一声,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谭布斯同样也看着我,然后头就一点一点的冲我低了下来。
“谭布斯!”
一道饱含了怒意的吼声从我们身后的方向传来,我顿时一个激灵,拦着谭布斯就跑。
我爸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个树枝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抡:“谭布斯你个臭小子!敢打我闺女的主意,我跟你势不两立!”
谭布斯被我拽着不得不跑,但听了我爸的话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陈叔,我对纪念是真心的。”
我爸气的哇啦乱叫,手里的树枝子更是抡的虎虎生风:“我先打死你个臭小子!”
我突然站住,转身看着我爸:“爸,你是不是也要打死我?”
我爸被我问的有点措手不及:“你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问您是不是也要打死我?”
我爸愣住了:“什么?”
“我跟谭布斯谈恋爱,您就要打死他,那作为另一方当事人的我,您是不是也该一视同仁呀?”
我爸愣在了原地,张着嘴看着我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妈突然从后方跑过来,厉声质问我:“陈纪念,你说你在谈恋爱?”
我先怔了一下随即道:“对啊,我就是在谈恋爱,怎么了?”
“不行!”我爸妈同时大声说道。
我火气“腾”的一下冒了出来,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我22了,这个年龄婚都能结,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
我爸被我问的说不出话,我妈更严厉地质问我:“陈纪念,你到底还想不想打好乒乓球?还想不想进国家队?你的责任心都哪儿去了?”
我也气的不行,一挺胸,大声道:“我不打了!本来我就不想进国家队,要不是你非要训练我,我何至于在这受苦?”
我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脸上一点点浮现出失望的表情:“你、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
见我妈伤心,我有些心疼,却更加委屈。
我爸去追我妈没追上,折返回来看见我委屈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经过昨晚之事以后,我妈似乎真的彻底放弃我了,不但不再催促我训练,甚至连话都不跟我说。
我心里难受得厉害,我妈又不理我,我只好去找我爸求安慰。
“爸,”我带着颤音,哽咽着对我爸说:“女儿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