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常芳说完，久久哽咽不止。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和她在一起？这些年，你爷爷和我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就是不想再触碰到当年的禁忌！”
“我如今年纪大了，没什么承受不起的，既然你一心寻找真相，那我就告诉你真相，现在你满意了？！”
许常芳的脸色有些发青。
“从你爷爷死后，我已经有很多个夜晚睡不好觉了，在梦里，你父亲满脸是血地来找我，说他好疼，好冷……你爷爷也不停地在责备我，当年为什么要为难你母亲，为什么要跟他们吵架，如果不是那一天，你父母也不会出事……宸哥儿，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煎熬过来的？现如今，你要跟害死你父母亲的始作俑者女儿结婚，我不同意！”
说完这些话，许常芳面白如纸。
这些年藏在她心里头的秘密，全部倒了出来。
她个人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瞒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告诉他真相了。
只是她浪费了老爷子的心血，没能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见裴墨宸一直挺直了脊背站着，手还摁在门把手上，她有些心疼。
但也仅仅只是心疼而已。
该做的，还是得做。
她攥着床上的褥子，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轻声安抚。
“你好好想想吧，是要跟你的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还是听从我的安排，和她分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怕得罪人，你要舍不得伤害她，就由我出面……”
“您别说了。”
那久站的人，背影挺拔，却仿佛一瞬间单薄了很多。
裴墨宸动了动喉头，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许常芳抬眸，望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帝都又下起了雪，风席卷着硕大的雪花片，在天地间打着旋儿，仿佛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她缓缓阖上眸子，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
也好，让他自己去冷静一下。
她这个孙儿，许常芳最为了解，平日里冷静，自持得要命，严以律己，真正让他上心的，无非就是这些事。
如今，都被她挑明了。
裴墨宸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高速上飚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烦意乱，只是在他心中，有一处地方，仿佛在一瞬间坍塌了一个大洞。
空落落的，大洞下面，还流着他的血和肉。
原以为找到了真相，找到了可以让自己照顾一生的人，如今，他该怎么做？
做了这么多年的决断，还是第一次，遇到瓶颈。
前方出了车祸，他不得已停下来，看到斜前方一辆车里，下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小步跑到了车祸现场，对着躺在路中间的一个人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跪了下来，将那人抱在怀里，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衣服，她仿佛没看见，还在抬着头跟旁边的一些救援者说话。
像是在恳求什么……
这画面何其眼熟！
他的记忆被拉闸，思绪仿佛回到了他第一天跟童妍认识的场景。
她也是一袭白裙，匆匆跑到他的车前，敲了敲玻璃，问他。
“先生，你还好吗？”
那时候的裴墨宸，内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冷漠和怀疑，一度认为她是在刻意接近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做。
上天带了一个奇迹到他身边，却又要收走了。
裴墨宸烦躁的内心，再次躁动起来，他拍了拍方向盘，喇叭按得嗒嗒响。
可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大雪……
花了快半小时，他从高速上找了个路口下来，一路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不觉居然到了贵族学校门口。
正逢孩子们放学，里面的小孩，有的有家长接出来，也有人由保姆接着带走，学校门口停了不少豪车，造成了一场堵车。
裴墨宸心烦意乱地坐在车里，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学校门口瞄。
终于，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手一起从学校走了出来，有礼貌地跟老师告别后，一起打着伞，走向了公交站台。
真奇怪，明明那两个小包子，把自己捂得像是两棵蘑菇，他却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他们俩。
他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烦躁，倒车到了公交站台边上，降下车窗。
想挤出一个微笑来给他们俩，却表现得不伦不类。
只说了两个字。
“上车。”
小家伙们轻车熟路地上来了，童豆豆给妹妹系好安全带后，又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一副照顾妹妹的大哥哥形象。
他俩性格敏锐，一眼就看出，这厮的气氛不太对。
“猥琐……裴叔叔，你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是跟妈咪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