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老太太脸上的慈祥神色，彻底消失了。
她坐到房间的太妃椅上，椅子上面还搭了一张白色的雪狐皮，雍容华贵。
许常芳让童妍在对面沙发上坐好之后，才问。
“你爷爷这些年，还好吗？”
原来是问她爷爷的事情。
童妍紧绷着的一口气，缓缓松了些，挑着实在的回答，“他挺好的，只是最近去了国外，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去了国外？”
许常芳也很奇怪。
好长时间没听说童家兴的消息了，原来是去了国外。
但他怎么突然就出国了？家里人居然还不知道？
许常芳问，“你爷爷以前最疼你这个嫡孙女，现在他出了国，你居然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这样一想，她对童妍也没多少好感了。
童妍没办法辩驳，只得解释，“事发突然，我也很久没有联系上他了，不过爷爷每个月都会寄一封信回家，给家里人报平安……”
“好了，我不想听他的事了，说说你的吧。”
许常芳把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倾斜，眼神意味深长，不冷不淡地问她。
“据我了解，你六年前本该是要继承童家的家业，但却突然改变心意出了国，这里头的缘由，总该跟我讲讲吧？”
满满冒犯的语气，是要把她的过去种种都盘问清楚，还是要看她的好戏？
她虽然是个晚辈，但既然看出了对方没有存什么善意，也不会继续惯着对方。
童妍蹙眉，紧抿的嘴唇，嗓音掷地有声。
“抱歉，这是我的隐私，无可奉告。”
许常芳挑眉，看了她一眼。
一双精明的眼睛，似笑非笑。
“童家兴把你保护得很好，把你在国外的信息也抹得很干净，看起来，是真的想让你继承他的衣钵……只可惜，如今你不是童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外界唯一承认的，只有你那个堂姐，童静。”
童妍看向她，眼底的笑意已经化作了疏离和客气。
“裴奶奶，您不喜欢我就直说好了，何必跟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话里话外说她身份不正，配不上裴墨宸，童妍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她的意思。
只是，她觉得有些好笑。
童英杰一家子，大概想看到的就是现在的场景吧？
她虽然还是童家人，却被单独剔了出去，在外界眼里，她早就不存在了。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许常芳拢了拢胸口盖着的白狐皮，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看透人情世故的精明。
“实话实说，你如今的身份，配不上宸哥儿，帝都有多少名媛贵女想爬上他的床，你也清楚，哪一个随便带出来，都要比你有身份，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一来就让人分手，老太太确实手段挺强硬。
但，她为什么就要让自己跟裴墨宸分手？
就因为如今她身份不正？
童妍总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太对。
但老太太已经不给她任何机会去思考了。
她咳嗽两声，抬眸看向她。
“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童妍浅笑，转身就走。
还没到门口，老太太又叫住了她。
“在外面怎么跟宸哥儿解释，不用我教你吧？”
童妍脚步一顿，拉开房间门，走出去了。
裴墨宸靠在红木栏杆上，看到她出来，眼里有了光。
“出来了？老太太没为难你吧？”
果然是祖孙，裴墨宸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奶奶的。
童妍摇了摇头，神色从容。
“没有，只是例行问了一些事情，然后我就出来了。”
裴墨宸瞄了她光洁的手腕，空的。
他妈还没出车祸之前，留了个家传的镯子，当嫁妆带进裴家的，苏女士出事后，镯子就转到了老太太手里，说是要留着给她未来的孙媳妇。
看样子，童妍怕是跟她谈得不太开心。
他问，“老太太说了让你不舒服的话？”
童妍没替她遮掩着，嗯了一声后，看了看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
裴墨宸有些心疼，早知道，他该跟她一起进去的。
他拉住童妍，叫她在外面等一下，他去找奶奶要个东西。
童妍原本担心他会跟许常芳吵架，但裴墨宸跟她表示只是拿个东西就走，她也就没拦着了。
裴墨宸进了屋，找到老太太第一句话就是。
“奶奶，我妈当年留着的那个镯子呢？”
许常芳躺在贵妃椅上假寐，听见孙子说话，掀开了眼皮。
“你是回来故意气我的？”
裴墨宸不卑不亢，“我只是回来拿走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不管您喜不喜欢童妍，我都认定她了。”
许常芳这才动了怒，拿了手边的一本书就扔向他。
“你糊涂！”
她张了张嘴，原本想把那件事铺开来讲，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吞了下去，讷讷地说，“我不管你找什么样的女子，哪怕是童静……总之，不要是她就行！”
“为什么？”
裴墨宸盯着她，目光灼灼。
许常芳不说话了，又躺了回去，把银狐皮往上拢了拢。
“镯子在书架上面第二格盒子里，你要拿赶紧拿走，不要来烦我。”
这是第一次，她对裴墨宸说了重话。
在裴墨宸以往的印象中，因为父亲死得早的缘故，爷爷奶奶都始终是护着他的。
奶奶更是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
今天这态度，格外反常。
裴墨宸眼神闪了闪，没说话，拿了镯子就要走。
“宸哥儿！”
坐在太妃椅上的老人突然坐起来，用满是悲悯的目光看着他。
“算奶奶求你，别跟她在一起，成吗？”
裴墨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舔了舔后槽牙。
“当年我父母差点离婚，是不是也是你的原因？”
许常芳不喜欢他妈妈，他是知道的。
不然怎么会任由那些人把她丢在医院里，虽然管着她的药，却从不肯去探望她一次呢？
老人脸色苍白，一个趔趄坐回了椅子里。
裴墨宸关上门，离开了书房。
等没了外人，阿香端着药进了书房。
老太太手里端着药碗，神情呆滞。
“阿香，你说，这些年贞淑是不是在怪我？不然，她怎么一直不肯醒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