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伊藤公寓楼道 夜 内
林默生扶着伊藤从楼道走来，林默生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边。
伊藤来：默生君，你还亲自送我回家，你真是个好人。等下进去，一定要再喝几杯。
林默生：伊藤君，你酒量不行，赶紧回去睡觉吧。
伊藤：什么话，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还没喝够呢。到了到了，就是这间。
说着，伊藤拿着钥匙对着锁孔插着。
2，伊藤公寓房间 夜 内
林默生把伊藤扶到沙发上坐下。伊藤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打开随身皮包，拿出合同看了看，朝林默生笑笑。
林默生；怎么，你还怕我趁你喝醉了把合同偷回去啊？
伊藤不好意思的笑笑。
伊藤：默生君是君子，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默生：谈不上，我们都是靠战争发财，哪有什么君子小人。
伊藤：说得好，我去拿酒。
伊藤拿着协议，有点踉跄地走近内屋。林默生坐在沙发上，听见开保险箱，开密码锁的声音。隔了一会儿，伊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酒和两个玻璃杯。
伊藤：默生君，来，我们接着喝。
林默生：这是什么酒，我怎么没见过。
伊藤：我家乡山梨县出产的葡萄酒。这是我托人从日本带过来的，只有对待最尊贵的客人，我才会把这酒拿出来。
林默生：伊藤君这么盛情，那我就舍命陪君子，我们一醉方休。
伊藤将酒打开，倒在杯子里，和林默生喝起来。
伊藤：默生君，等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默生：我没想过，或许跟妻子回她的宁波老家，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我也说不好。
伊藤：哈哈，默生君和林夫人都是干大事情的人，怎么会去做什么小生意，我不信，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林默生：怎么说呢，也不算假话吧。伊藤君，其实我和我夫人没你看上去那么风光。就说这次给你的股份吧。长安公司真正的老板是顾静江，我夫人是他的干女儿，帮他打理公司而已，股份不多的。现在把百分之十股份给你了，她在公司里，就没什么股份了。所以你别怪她，她是真心疼。再说我，无非是财经委员会的一个文职人员，能有多少出息？所以我们两个对未来没有什么大想法。
伊藤：默生君这样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是我拿走了您夫人的股权。
林默生：在商言商，你做得并不过分，这是我真心话。
伊藤低头想了想。
伊藤：默生君，你放心，我一定会从里见弄一批鸦片出来，补偿给你。
林默生：真的吗，太感谢伊藤君了。
两个人捧杯，一饮而尽。林默生重新给两人倒上酒。
林默生：伊藤君，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伊藤：哪天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日本，我要回山梨种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葡萄园，我要做出全世界最好喝的葡萄酒，到了那个时候，我要盖个特别暖和的木头房子，每天坐在房子前，看着我的葡萄园，我还要养许多许多的秋田犬，让他们跟在我身后，从葡萄园里穿过，还有，还有……
说着说着，伊藤头一歪，呼呼大睡了过去。林默生放下酒杯，轻轻推了推他。
林默生；伊藤君，伊藤君？
伊藤毫无反应，林默生迅速拿出公文包里的协议，转身进入内屋，把协议书往床头柜上一放，开始寻找保险箱。床头柜、衣柜，都没有。林默生回身看见一副浮世绘，眼睛一亮。林默生上前摘下画框，画后是个保险箱。保险箱上有一个转动的数字钮，需要密码。林默生皱紧了眉头，来回踱步，突然站住。（闪回伊藤说儿子生日的那段话。）
林默生迅速转身走到密码箱前。
林默生：1932429。
林默生伸手，小心地转动密码，保险箱开了，林默生长出一口气，伸手拿出最上面的那份，往床上一放，又打开床头柜上的那份。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模仿丁易青的笔迹写下丁易青三个字，迅速把这份协议放进保险箱，小心关好，然后把画框重新挂上墙壁，拿起床上那份协议书，走到外间，将它放进自己包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刚要开门。
伊藤OS：默生君，再喝，再喝一杯。
林默生转头看了伊藤一眼。只见伊藤嘴巴含糊不清念了几句，又沉沉睡去。林默生开门出去。
3，长安公司丁易青办公室/松本家 日 内
丁易青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看账册。电话声响起，丁易青接起电话。
丁易青：喂，哪位？
松本太太：丁小姐吧，我是松本由智子啊。
丁易青；松本太太啊，你好你好，又约我打麻将吗？
松本太太：不是的，是我先生让我打电话的，想邀请你来家里吃晚餐。
丁易青：那还是我来请吧，我们去吃西餐。
松本太太：还是来我家里吧，我先生说，上次你提过的工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做。如果有，他想跟你谈一谈详细的合作计划。
丁易青：哦，原来是这事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呢。那这事是应该我上门来谈。
丁易青一脸欣喜。
4，林默生寓所 日 内
书房里，林默生翻看着几页文件。
林默生：这顿饭的油水还真不小。
丁易青：这条大鱼总算是钓到了，我算了一下，日本人这次征集的粮米数量十分巨大，每隔10天，就会运送一百吨左右的大米。
林默生：按照1938年日本陆军颁布的《军人战时给予规则细则改正》，日军人均日消耗大米的数量是六百六十克。一个师团的编制大概是一万一千人左右，每天要消耗大米七吨多，十天就是七十几吨。按你统计的这个数量，说明日军此次投入的兵力起码是一个师团以上的规模。
丁易青：还有，松本让我帮他征集300个泥瓦工。按专业配比，一个技术工人配三个劳力，说明当地的工事起码需要1200人，规模非常大。这批工人是运输到奉化那边的，这说明，他们这次的清剿重点，起码有一个是在奉化。
林默生：看来日本人这次是要动用家底了。易青，我们得赶紧把情报发出去，让后方及早进入战备。
丁易青：明天我就去发。
林默生：你要小心些，现在日本人对无线短波侦查得非常严，上个月在我们那里开会，还重点强调了。
丁易青：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林默生看着丁易青，眼神充满鼓励。
5，某弄堂 日 外
丁易青的轿车停在弄堂口，司机和丁易青下车，司机打开后备箱，取出皮箱，丁易青接过来。
丁易青：你把车子开到前面路口等我。
司机：好的小姐，要不要我帮你把皮箱拿进去。
丁易青：不用。
丁易青拎着皮箱往里走，拐过一个弯，走到一栋房子的后门停下，左右看看，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6，某民居 日 内
丁易青进门，拉上窗帘，打开皮箱，拿出发报器和密本，戴上耳机。
7，街道 日 外
一辆无线电侦查车从街道上开来，后面跟着一辆宪兵车。
8，某民居 日 内
丁易青在紧张地发报。
9，某弄堂 日 外
无线电侦查车停住，后面车上的宪兵纷纷下车，冲进弄堂。
10，某民居 日 内
丁易青取下耳机，将无线电器材装好，放进皮箱内。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丁易青掀开窗帘，看见几个宪兵正在挨家挨户砸门。丁易青眉头一紧，迅速走到后窗观察，后门停着一辆粪车。一个工人正接过对面楼里的阿姨递过来的马桶，倒进粪车里。丁易青眼睛一亮。
11，某民居后门 日 外
丁易青打开后门，走出去朝着粪车招了招手。拉粪车的工人将粪车拉过来。
工人：小姐，倒马桶吗？
丁易青：你是哪个码头的？
工人：我是三码头的。
丁易青：那你是阿德的手下喽。
工人：小姐认识我们阿德老板？
丁易青：你不要多问了，我到时会跟阿德打招呼的，你现在帮我做件事情。
工人：小姐你吩咐。
丁易青往左右看一眼，走进门拿出皮箱。
丁易青：打开盖子，把东西放里面去。
工人愣一下，赶紧照做，然后盖好盖子。丁易青从身上掏出两个大洋递给他。工人高兴接过。
丁易青：外头有日本兵，你不要慌，继续一家一家叫过去，等会儿我会去阿德那里寻你的。
工人：小姐尽管放心，我有数。
丁易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弄堂口走去。工人在身后拉着粪车摇着铃铛叫着。
工人：倒马桶喽。
12，某弄堂口 日 外
丁易青走到弄堂口，一个宪兵拦住她。
宪兵：站住，证件。
丁易青镇定地打开包，把身分证递给对方，对方看了看。
宪兵：你是做什么的？
丁易青：我是长安公司的，来这里看一位朋友，朋友正好不在。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丁易青故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丁易青：哎呀，糟糕，我还约了鹿岛事务所的松本太太喝咖啡呢。
宪兵看了丁易青一眼，把身分证还给丁易青。
宪兵：赶紧离开。
丁易青：谢谢。
丁易青接过，转身往路口走去。
13，林默生寓所 傍晚 外
一辆车子停在门口，林默生下车后，车开走，林默生拿出钥匙，开门走进院子。发现丁易青坐在楼前的台阶上，直直地看着他。
林默生：怎么了，易青？
丁易青没说话，冲上了用力地抱住了林默生。林默生轻轻拍着丁易青的肩膀。
林默生：发生什么事了？
丁易青：别动，我就想这样抱抱你。
14，林默生寓所 夜 内
一双脚在脚盆里摩挲。
林默生：泡泡脚，轻松多了吧？
丁易青点点头。
丁易青：今天要不是那辆粪车，我都见不到你了。当时从窗口看见日本兵进弄堂搜查的时候，我觉得手脚冰凉。默生，你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居然会吓成这样？
林默生：你只是紧张而已，如果你真胆小，日本兵盘问你时就露马脚了。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紧张，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
丁易青：日本人查得实在太严了，一发报，他们就侦查到了信号。
林默生：是啊，现在日本人是严防死守。除非你是到我们楼里去发，那里天天在发无线电。侦查出了，日本人也不会怀疑。
丁易青：好啊，那下次我就直闯财经委员会。
林默生：你要自投罗网啊？
两个人笑。
15，财经委员会林默生办公室 日 内
邵仰山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观察了一下四周，走到林默生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邵仰山敲了一下，推门进去。伏案的林默生起身。邵仰山将门关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林默生：邵主任，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邵仰山：昨晚8点，伊藤拿着我托人写的条子去里见仓库提鸦片，条子上写的是3箱，伊藤真敢把3改成了8，多拿了5箱，出门的时候，人赃并获。
林默生：太好了，邵主任的欲擒故纵之计果然收到奇效了。
邵仰山：这还不是被你牵住了鼻子，我就是个傀儡，不敢贪功。我听说，人已交到中田那儿了。那个伊藤为了自保，肯定会把你咬出来。林专员那天跟我唱了一出调虎离山，现在，就看你怎么接着唱一出深入虎穴了。
林默生笑，邵仰山起身离开。林默生走到电话边，拨了个号码。
林默生：要变天了，出门多加件衣服。
丁易青OS：知道了，你也要注意保暖。
林默生放下电话，走到窗口，向外看着。
16，长安公司 日 内
丁易青用双手捧着一杯咖啡，站在窗边，正凝神看着窗外。
有人敲门，丁易青扭过头，看着门口。
丁易青：请进。
17，某街道 日 外
一辆宪兵队的车子驶过街道。
丁易青坐在车里，神情坚定。
18，宪兵司令部 日 外
宪兵队的车子停在宪兵司令部的门口，丁易青下车，在日本宪兵的带领下，走向大楼。
19，宪兵司令部审讯室 日 内
宪兵带着丁易青从走廊走来，在一扇门前停下，推开门，做了个手势，示意丁易青进去，丁易青走进房间。
房间内放着几把椅子，伊藤坐在一把椅子上，中田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中田闻声转过身来，热情地招呼丁易青。
中田：林太太，不好意思啊，把你请到这个地方来。不过，你不要担心，只是例行程序，问几个问题就好了。
丁易青点了点头，中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丁易青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中田指着伊藤。
中田：林太太，你见过这个人吗？
丁易青：见过。
中田：什么时候见过的？
丁易青：前几天吧，他约我先生和我到喜相逢吃饭，没坐一会儿，他突然提出要我给他长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不然，他就动用他的关系，让我的生意做不下去。这我怎么能答应？他就很不高兴，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听不下去，就先走了。
伊藤：你胡说，明明我们是先在3号码头见的面，你让弗朗西斯给你买药……
中田：巴嘎，我没有问你。
伊藤低下头，中田扭头看着丁易青。
丁易青：什么弗兰西斯，什么药，伊藤先生，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你，就乱造谣吧？
伊藤还想争辩，被中田狠狠瞪了一眼。
中田：这个人，昨天晚上到里见仓库里偷鸦片，被我们给抓住了，他交代，那些鸦片是为林太太偷的。
丁易青：给我偷鸦片？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中田：他说你给了他长安公司的股份，他这是在补偿你。
丁易青：笑话，我根本就没给他股份，他补偿我干嘛？再说了，长安公司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会要鸦片。
中田：是嘛，可他说他跟你们是签过一份股份转让协议的。
丁易青一愣，看了看中田，又看了看伊藤。
丁易青：他撒谎。我都拒绝他了，怎么还会有什么协议。何况，我们长安公司签的任何协议都必须要有会计主任在场。
中田冲着丁易青笑笑，朝旁边一个宪兵做了个手势。宪兵递给丁易青一份文件。
中田：那这个丁小姐怎么解释？
丁易青接过来看，看着看着，眉头皱紧。中田观察着丁易青。
丁易青：奇怪了，这协议我从来没见过，怎么上面会有我的签名？等等，这签名不是我的。
中田：那么说，丁小姐对这份协议还是有所怀疑喽？
丁易青：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签过这样的东西，这分明是伪造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中田：没关系，林太太不用着急，既然你对这份协议上的签名有所怀疑，那很简单，我可以安排人来做一下笔迹鉴定。
丁易青：我同意。
宪兵甲递过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中田跟他讲了几句话，宪兵甲离开。中田把纸和笔放在桌子上。
中田：来吧，林太太，请在上面签名，签五次。
丁易青拿起笔，在纸上签了五个名字。中田又对伊藤做了个手势，伊藤过来，也签了五个自己的名字。这时，宪兵甲带着笔迹鉴定专家进来，走到中田面前行了个礼。中田指着桌上的协议和签字。
中田：你仔细比对一下上面的签名有什么问题。林太太，那我们就让他先鉴定吧，你跟我到旁边休息室喝口茶。
20，宪兵司令部休息室 日 内
中田和丁易青推开休息室的门，林默生坐在里面，两个人都一愣。
丁易青：默生，你怎么在这里？
林默生：我是过来配合中田先生调查的，你怎么……
丁易青：中田先生，这事跟我先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调查他。
中田：我知道，林太太，不要激动，我说了，都是例行程序，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中田招呼丁易青坐下，熟练地摆弄着茶具。丁易青听着隔壁房间传出了犯人痛苦的呻吟声和惨叫声，丁易青故作紧张，正好中田将一杯茶递给她，丁易青手一抖，茶杯掉在了地上。中田愣了一下，看着丁易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丁易青：不好意思，中田先生……
中田：没关系没关系，是我照顾不周，这样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品茶，林太太见谅啊。
丁易青：中田先生，如果你真觉得是我签的协议，是我在说谎，请您现在就把我抓起来，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林默生：易青，别这样，我们要相信中田先生会给我们做主的。我跟中田先生共事多年，我知道他是个最公正的人。
中田：是啊，我跟默生君相处多年，是有私人感情的。从个人来讲，我很愿意相信你们两个是无辜的，但这是工作，我也没办法。
林默生：明白明白。
中田：问到现在，我最想不通的是一件事。如果伊藤没有真正的把柄，他怎么敢上门找你要股份？如果只是因为钱，上海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单单选上林太太？要知道，默生君可是财经委员会的专员，这是有风险的。
林默生：中田先生，我说了，是他主动找上我的，要和我太太合作做生意，我当时真没去多想他的动机。
中田脸上似笑非笑。
21，宪兵司令部审讯室 日 内
桌子上，摊着协议和签名纸张，中田正伏身看着。丁易青林默生和伊藤站在旁边。
笔迹专家：大佐阁下，对比结果，两份签名伊藤一致，丁易青不一致。
中田转头盯着伊藤。
中田：伊藤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否解释一下？
伊藤慌张地拿起那份协议看了看，又看了看白纸上的字。
伊藤：不可能啊，我是亲眼看着她签的啊。
伊藤将合同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
伊藤：中田先生，这合同不是我的那份，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中田：巴嘎，是我叫人去拿的合同，难道我的人会做手脚？
伊藤：不是不是，中田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天我喝醉了，林默生把我送回家，对了，肯定是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偷偷把协议给换掉了。
林默生：伊藤先生，那天的确是我把你送回的家。你要我太太给你股份，她不同意，你可能不大高兴，就喝了很多酒，我怕你路上有什么意外，为了照顾你才送你回的家，这怎么又变成我故意偷换你的协议了？
伊藤：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我想一想，你送我回家了，我把协议放进了保险箱，然后我们又喝了会酒，然后我就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醒过来，你就不见了。对，你就是趁我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换了协议书。
林默生一脸苦笑。
林默生：伊藤先生，像你说的，假设我们跟你签了协议，你放进保险箱里了，我又怎么换得了呢？你的保险箱难道没有密码吗？
伊藤：那，那就是路上你把我的协议给换了。
林默生：伊藤先生，你在车里又没有醉得不省人事，我怎么换你的协议啊？
伊藤：百分之百就是你换的，我敢肯定。
林默生：你要这么说，我就没办法解释了。
丁易青：林默生，你看见了吧，这个人就是个无赖。当时你就应该跟着我一起走，还陪他喝酒，送他回家，现在做好人做出事情来了吧？你看他假协议都准备好了，明摆着是要砍你一刀，你倒好，不但不躲，还非要伸出脑袋让人家砍。
伊藤：中田先生，他们都在说谎，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我可以发誓林默生和丁易青是给中国军队送的药品。
中田：好了，都不要说了。默生君，林太太，说实话，现在连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我唯一没糊涂的是，你们双方之间，肯定有一方在说谎。我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我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样吧，今天你和林太太就暂时就不要回家了，等把说谎的那个人查出来了，剩下的人自然就是清白的，自然就能回去。
丁易青：中田先生，不是说例行程序，问几个问题就好了吗？
中田：请林太太理解。
丁易青还想说些什么，林默生伸手制止。
22，宪兵司令部休息室/监听室 夜 内
顶灯罩上，粘着一个窃听器。丁易青和林默生坐在沙发上，林默生抬头望着顶灯，握着丁易青的手。
林默生：冷吧，手这么凉。
丁易青摇摇头，林默生脱下身上的外套，要给丁易青披上。
丁易青：不用，我不冷。
林默生：听话，穿上。
丁易青：林默生，别以为你脱件衣服给我，我就满意了。我要跟中田先生争辩，你为什么拦着不让？
隔壁监听室，中田拿着耳麦在监听。细磁带盘在转动。
林默生：易青，中田先生也有他的难处，我们也要体谅他。
丁易青：你看这房间，跟个冰窖似的，这一晚上怎么熬啊？你还体谅别人，你怎么不体谅体谅自己老婆啊？你这就是自私，只知道讨好自己的长官。
林默生：丁易青，你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你以为关在这里就你冤，我就不冤啊？我每次来宪兵队，都是来审问别人的，可今天，因为那份破协议，我却被当成了审问的对象，我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脸来这里。
丁易青：你还怪起我来了。那你去跟他们说啊，就说事情都是真的，都是我干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你就继续当你的什么专员，让我一个人坐牢去好了。
林默生：丁易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丁易青：我没胡说八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以后就一个人飞吧，飞得高高的，小心摔死你。
林默生看着丁易青，差点笑场，好容易忍住。
林默生：唉，怎么我们两个倒在这里吵起来了，妈的，说起来都怪那个伊藤，碰上这么个扫帚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丁易青：是啊，连中田先生都想不通，上海滩那么多人，这个伊藤干嘛偏偏要盯上我们。
林默生：有件事我不能跟他说。一是我不敢确定两件事是不是有关系，另一个也是怕给邵主任带来什么麻烦。
丁易青：什么意思，林默生，你瞒我什么了？
林默生犹豫了一下。
林默生：其实在伊藤找我们之前，我调查过他。我得到消息，说黑市上许多东西都是伊藤从里见机关里偷出来的，包括药品，鸦片，甚至还有弹药。调查前，我还跟邵主任汇报过，可调查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找到证据，我也就不再查了。会不会，他闻到了我在查他的风声，故意找上门来陷害我？
丁易青：林默生，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不行，我要找中田先生，我要跟他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林默生：易青，冷静点。我刚才说了，这只是猜测，我没有拿到伊藤偷东西的确凿证据，就算现在说了，中田先生也不会信的。总之，这次的事，我们是很难洗清干系了，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丁易青突然很难过。
丁易青；林默生啊林默生，你做这个什么破专员到底有什么意思，半点好处没捞到，反而还被自己人给陷害，连我这个老婆也陪着关了进来。
林默生：易青，别担心，我相信我们会得到公正的处理的。我们没做错什么。记住，我们要学会等待。
丁易青看着林默生，一脸信任。
监听室内，中田正听着，一个宪兵过来，跟他耳语几句，中田脸色一变。
23，宪兵司令部休息室 日 内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丁易青依偎在林默生身上，两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一个宪兵推门进来，看了看，趋前唤醒。
宪兵（日语）：林先生，醒醒。
林默生和丁易青惊醒。
宪兵（日语）：中田先生让我来请两位过去。
丁易青和林默生对视了一眼，林默生用力握了握丁易青的手，丁易青坚定地点了下头。
24，宪兵司令部审讯室 日 内
宪兵开门，丁易青和林默生走进审讯室。审讯室的桌上放着牛奶、面包，还有水果。中田站在桌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
中田：两位昨晚休息的还可以吗？
丁易青：非常好，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个结婚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中田：看来林太太对昨天的事还有些情绪啊。你看，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还专门为两位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林默生：表达歉意？中田先生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中田：先坐下，我们边吃边聊。
三个人在餐桌边坐下，丁易青撇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丁易青：中田先生，我听别人说，犯人被枪毙的时候，都会让他先吃一顿饱饭，这一餐也是这个意思吧？
中田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中田：林太太真幽默。
丁易青：我没有幽默，一个人面对枪毙的时候，她是没办法幽默的。
林默生：易青，别这样跟中田先生说话。
中田：没关系没关系，我能体会林太太的心情，任何一个人这样被平白无故关一晚上都不会高兴。林太太，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我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这顿饭吃完，你就可以和林先生一起回家了。
林默生：谢谢中田先生，实在让您费心了。
丁易青：哎，等一下，我没搞明白，昨天还说得凶巴巴的，怎么今天又把我们给放了？
中田：是伊藤在撒谎，你和林先生是清白的。
丁易青：那中田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这一晚上就白关了？
中田一愣。
中田：林太太，那我仅代表我个人，向你道个歉。
林默生：不不不，不用，中田先生，我太太不是这个意思，她可能是关了一晚上，心里有些委屈，所以……
中田：我完全明白。默生君，林太太，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继续效忠大日本帝国，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林默生拉了拉丁易青，端起牛奶。
林默生：易青，我们也一起感谢一下中田先生。
丁易青有些不情愿的和林默生一起举杯，敬中田。
25，林默生寓所 日 外
一辆汽车驶过来，在门口停住，一位宪兵跑下来开门，林默生和丁易青下车，宪兵鞠躬说了几句话，上车，车子离去。丁易青挽着林默生的手，开门走进院子。
26，林默生寓所 日 内
林默生和丁易青开门进来。
丁易青：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来，想想昨天晚上，真是水火两重天啊。默生，你这步走得可够悬的。
林默生：一路上，我都在想，中田昨天明明是对我们起了疑心，把我们关了一夜。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把我们放了？我都准备好了怎么跟伊藤再次对质。
丁易青：难道我们昨晚演给他们听的戏起作用了？
林默生：即使这些话对中田有所触动，他不可能完全当真。别忘了，中田是老牌特务，既然怀疑到我们的身份，也会防备我们的反侦察手段。奇怪的倒是，他说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说是伊藤在撒谎，那他又查到了什么呢？
丁易青：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中田会怎么处理伊藤。如果他对伊藤也这么不了了之了，那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林默生皱紧眉头。电话铃突然响起，丁易青接电话。
丁易青：喂……哦，是邵太太啊，对，我们回家了……太隆重了吧，怎么还让邵先生请客？
丁易青和林默生困惑地对视了一眼。林默生冲丁易青点点头。
丁易青：那行，我跟默生说说，邵主任好心给我们压惊，我们一定过来。
丁易青挂了电话，担忧地看着林默生。
丁易青：这邵仰山唱得又是哪一出？不会是鸿门宴吧？
27，邵仰山家客厅 夜 内
邵仰山，邵太太，丁易青，林默生坐在桌边吃饭，桌上放着丰盛的酒菜。
邵太太：易青啊，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无事。仰山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你说这日本人，怎么好赖不分啊。
丁易青：谁说不是呢，明明是伊藤恶人先告状，那个中田还包庇他，我本来还要跟那个中田讨个说法，默生就是不让。
林默生：中田先生也是职责所在，伊藤到底是他的同胞，他也为难。这事还是怪我，上了伊藤的当，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就有数了。
丁易青：你还盼着再碰到这样的事啊？
林默生：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做好时刻承受各种压力的准备，这也是邵主任平时一直教导我们的。
邵仰山看了一眼林默生，淡淡地露一丝笑意。
邵仰山：好了，我吃饱了，你们多吃点。
丁易青：邵主任怎么才吃这么一点？
邵太太：他呀，平时一点荤腥都不碰，今天你和默生来，他高兴，已经是破了大例了。
邵仰山笑笑，起身。
邵仰山：默生，你要不要到书房陪我抽根烟，也留点空间给两位太太说点私房话。
林默生：行，我陪邵主任去抽一根。
28，邵仰山家书房 夜 内
邵仰山把林默生领进书房，把门关上。
邵仰山：默生，没想到林太太也这么会演戏啊。
林默生：是我关照她要对邵太太保密的，免得把你牵出来，害邵太太担心。
邵仰山：那林太太知道你是重庆的人吗？
林默生：知道，否则她也不会嫁给我。
邵仰山：你太太可真是你的贤内助啊。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请过来吗？
林默生：是告诉我中田先生怎么向你查证的吧？我知道我们能这么顺利出来，邵主任一定信守了诺言。我太太在路上还叮嘱我要好好谢谢你呢。
邵仰山：我猜你们更想知道伊藤现在怎么样了，对吗？
林默生：邵主任英明，除掉伊藤才是我们的初衷。
邵仰山：恭喜你，你们做到了。伊藤已经被押进死牢了。
林默生：是嘛，那真是要谢天谢地了。可中田怎么会突然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呢？就凭他偷了几箱鸦片？
邵仰山：你也知道这是你整个棋局里最大的疑问手。我告诉你吧，是我这颗棋子帮你多走了一步，才给了伊藤致命一击。
林默生：难怪，那邵主任到底下了哪步好棋呢？
邵仰山：昨天这个时候，我找了中田。除了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还给他加了点佐料。很简单，我造了几份日共拍给伊藤的电报，你知道，佐尔格事件以后，日共这两个字是最敏感的。
林默生：那中田没问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
邵仰山：搜到的呀，昨天傍晚我带人专门去了趟伊藤的办公室。你肯定又会问，中田不怀疑我突击搜查的动机吗？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这么做，就是为自己的部下正名，结果搜出了日共的电报，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说到这，邵仰山得意的笑了起来。林默生一脸感激。
林默生：邵主任为了帮我，想出这么高明的办法，默生五体投地。
邵仰山：呵，你不用急着拍我马屁。你应该了解，我邵仰山算不上什么好人，不会无缘无故冒这么大风险来帮你的。所以，现在该轮到你来帮帮我了。
林默生：不知道邵主任想要我帮什么。
邵仰山：默生，先问你个问题吧，你杀过人吗？
林默生：为什么问我这个？
邵仰山：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前杀过很多人。当然，这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杀。但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我越来越后悔以前的那些事。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做不了佛，但我想重新做个人。
林默生：邵主任的意思是想卸甲归田？
邵仰山：是，也不是。你知道，我原先是CC系的，跟着周部长出来追随汪先生搞和平运动，为的是曲线救国。可干着干着，我就感觉味道不对了，自己越来越像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日本人丧心病狂，偷袭了珍珠港，挑起了大东亚战争，倒让我看清了形势。所以，前阵子，周部长要我回南京帮他搞清乡，我一直都拖着不肯去，说实话，我不想再杀人了，不想让自己再增加新罪孽了。如果你能替我联系一下重庆方面，表达我回去工作的意愿，那可就帮我大忙了。
林默生：原来是这样啊，我乐意为你牵线搭桥。邵主任想归顺重庆，重庆方面肯定会欢迎的。
邵仰山：你这样说没用，我说了，我是杀过人的，共产党，国民党，我都杀过。如果我得不到重庆方面的书面保证，我是不敢回去的。
林默生：你要什么保证？
邵仰山：第一，赦免我的叛国罪，承认我是潜伏在日伪的幕后英雄，第二，给我的官职，不能低于现在。
林默生：这我可办不到，重庆方面可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答应你这么多。
邵仰山：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之所以敢这么提，是因为我手里还有一件砝码。
林默生：什么砝码？
邵仰山：两块模板。
29，林默生寓所 夜 内
丁易青站在窗口，看着桌前的林默生。丁易青：什么模板？
林默生：易青，你知道香港沦陷后，日本人查获了我们伍元面额的半成品以及印钞机，法币暗码和暗账底册，研究制造出了伪钞模板，印出的伪钞仿真度很高，极难分辨。重庆，包括我们部分根据地，因为伪钞泛滥，出现了通货膨胀，大量生活和战略物资被伪钞侵吞。
丁易青：日本鬼子不但想侵占我们的国土，还在跟我们打经济战。
林默生：是呀，所有的斗争包括这场空前惨烈的抗战，输赢双方的博弈，一切的基础就是经济。历史上，太多的国家战败，说到底都是本国经济的彻底崩塌，无力再支持战争。战斗可以磨砺人的意志，而经济的崩溃则会击垮人的意志，日本人大量制造伪钞，就是这样的目的。为了让日本人的伪钞计划停缓甚至结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取得模板，邵仰山说，这两块模板平时就藏在正金银行保险库，而他有权限接触到这两块板。
丁易青：我明白了，邵仰山是想偷出来交给重庆，难怪这个老狐狸会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
林默生：他说是想重新做人，可无非是看日本人战线拉长，形势不妙，想换个山头保全自己而已。我不是因为药品的事拉他下水吗？他也就顺水推舟，给自己找了条后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丁易青：可我们根据地目前的大量物资也是通过易货贸易或者法币，在国统区和占领区秘密采购，如果模板落到重庆手里，谁又能保证重庆不以此作为一种武器，来扰乱根据地甚至边区的经济秩序呢？皖南事变后，封锁陕甘宁的并不是日本人。我们必须拿到这两块模板。这事你向组织汇报了吗？
林默生：易青，你真是越来越老练了，放心吧，我已经联络过六号了， 他会报告上级的。现在就先看邵仰山如何演这出狸猫换太子了。
30，顾公馆花园 日 外
林默生和顾静江从客厅里走出来。
顾静江：戴先生有回复了，如果邵仰山真能拿出那两块板子，就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书面的东西，戴先生的手下会亲自送过来。
林默生：邵仰山的手上沾了那么多同志的血，就这么算了？
顾静江：默生啊，这种事情还是得以大局为重，不能拘泥小节。委员长说过，对于投敌的事，要宽大，有些投敌是迫不得已，有些是没有及时撤出来，能争取的，就尽量争取。戴先生交代给我的几件事中，除了掩护军统地下组织的活动，还特别强调了策反汉奸。我已经暗暗拉拢了几个，但都没有邵仰山有用。这事成了，我一定要给你请赏。
林默生：这事我还没有通知我的上线呢，传出去恐怕不好。
顾静江：怕什么？都是给重庆做事，还分什么家？默生，你去跟邵仰山讲，让他把拿板子的日期定下来，他一拿出板子，我就派人护送他去重庆。
林默生：顾先生，邵仰山现在只相信我，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顾静江：也好，他身上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
31，财经委员会邵仰山办公室 日 内
林默生和邵仰山站在窗前。
林默生：邵主任，重庆方面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
邵仰山：我就知道重庆方面会同意的，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会不馋啊？
林默生：到时由我来护送你。你要赶快确认下时间，我得事先制定转移计划。
邵仰山低头想了想。
邵仰山：就下周一吧。我会安排一次对正金银行的视察，按惯例，手续需要几天时间。
林默生：行，那就下周一。
邵仰山：那你们答应给我的保证书呢？
林默生：这个你别担心，我的级别不够，你拿完板子，我会带你去见我的上级，由他亲手交给你。
32，邵仰山家 夜 内
邵仰山提着一个提篮，开门进来。邵太太坐在客厅里，有些奇怪。
邵太太：这是什么？
邵仰山：下班路过城隍庙时，想起旁边一家鸿运楼徽菜烧得好，就带了些回来。
邵太太：你下班怎么会路过城隍庙的？
邵仰山：在那附近办事。这鸿运楼烧得最好的就是炒鳝糊，我晓得你最欢喜吃炒鳝糊。对了，你把周部长送我的那坛子绍兴酒打开，今天我要喝一口。
邵太太：仰山，你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是买鳝糊，又要喝酒，是不是财经委员会出什么事了？
邵仰山：能有什么事，我突然想跟自己老婆喝喝酒，说说私房话，这个事情很奇怪吗？赶紧去拿酒。
邵太太看了邵仰山一眼，转身往厨房里走。
33，顾公馆书房 夜 内
客人甲将一个信封交给顾静江。
客人甲：邵仰山要的东西，你转交给他吧。
顾静江：两位放心，邵仰山已经和我女婿说好了，下礼拜一行动，板拿到后，我女婿会陪着他去重庆。
客人甲：你觉得这个林默生可靠吗？
顾静江：张先生何出此言啊？我女婿已经在日伪内部潜伏了五年，要是有异心，早就坏事了。
客人甲：我们不是怀疑他投靠日本人。来之前，我们联系过他的上线了，他送出来的情报虽然不多，还有点价值。但这份情报，却有些诡异。
顾静江：怎么了？
客人乙：我们在共党的内线发来消息，那边也知道了这份情报，他们也要这两块板，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邵仰山，就是林默生和我们了。顾先生你说，这中间谁最可能把这份情报出卖给共党呢？
顾静江听了，一脸震惊。
客人甲：如果你女婿是共产党的话，你女儿的身份也值得怀疑了。戴先生给你的信中说的很清楚，共产党借着抗日，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力量。防共反共仍然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客人乙：接下去该怎么做，顾先生不用我们再提醒了吧？
顾静江阴沉着脸。
34，邵仰山家 夜 内
邵仰山端起酒杯，看着邵太太。
邵仰山：美凤，来，我们夫妻俩也碰一下。
邵太太举起酒杯，跟邵仰山碰了一下。
邵太太：仰山，今天这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除了刚认识那会儿，我都想不起来有多久我们没碰过杯了。
邵仰山：说起来，这几年还是我亏待你了。我这个人，身上毛病不少，也是你体谅，包容。
邵太太：这倒谈不上，夫妻嘛，总是平淡日子多些，也没有每天推杯换盏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邵仰山：怎么会没有你呢？说实话，这些年，我在外面做了那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事，也只有回到这个家，看到你，心里才能安定，才觉得自己是个人，美凤啊，我要谢谢你。
邵太太听了，一怔，眼泪掉了下来。
邵仰山：心里委屈了吧。
邵太太：难得你说出一个谢字来。邵仰山，我不求别的，你只要记住我对你的这份好就够了。
邵仰山伸手抹去邵太太的眼泪。
邵仰山：美凤，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记住的。
邵太太听了，抽泣得更厉害了。
35，顾公馆花园 日 外
林默生和顾静江走在草坪上。
顾静江：默生啊，明天就是邵仰山拿板的日子了，你觉得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林默生：应该不会，我们每一步都安排得很细致。上午我交给他那封保证书的时候，还跟他聊了几句，看样子，他也是胸有成竹。
顾静江：那就好。不过，原定的护送路线变了。
林默生一愣。
林默生：哦，怎么临时换方案了？
顾静江：这是上面的决定，说走陆路，快是快，但不安全。走水路相对要好一些。码头和船我已经选好了，第一站，去东山。到了那边，会有人在苏锡旅馆接应。对了，水路时间更长，也更辛苦，你就别亲自送了，我另外派人。你出门时间太久，日本人那里也不好交代。
林默生：没事的，我都请好假了。回老家省亲，多几天能说得过去。
顾静江：那要不要再派几个人跟你一起？
林默生：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人多嘴杂，反而不方便。
顾静江：行，既然你决定了，那就随你吧。易青最近还好吧？
林默生：好的，她还说这些天要过来看你呢。
顾静江：这干女儿我算没白疼。结婚后，你还没出过远门吧？那天她说，她老是为你担惊受怕，你这一走，不知道她还睡得着睡不着觉。
林默生：顾先生多虑了，易青已经是个很自立的人了。那天的话，其实是在担心顾先生。
顾静江：易青是个好孩子，不管遇到什么事，为了她，你都应该三思而后行。
林默生：我明白。
顾静江：你真明白？
林默生一愣。
顾静江：你明白就好，我可能真是老了。人老了，话就多。
两个人笑。
36，某中医诊所 日 外
一辆车子停在诊所门口，丁易青下车，往里走。
37，某中医诊所 日 内
老中医将手搭在丁易青的脉上，放下。
老中医：恭喜你，丁小姐，你已经有身孕了。
丁易青一脸惊喜。
38，望海茶庄 日 内
林默生和6号特工坐在里屋密谈。
6号特工：临时改变路线？这可有点蹊跷啊。
林默生：这块板这么重要，军统当然会慎之又慎。原来同车去嘉兴配合我的同志得赶去东山了，下船后，我会去苏锡旅馆，那是军统的接头点。我们的同志最好在我进旅馆前对我下手，暗号照旧。
6号特工：好，我马上布置下去。处理邵仰山，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还是我过来帮你吧。
林默生：不用，你还是镇守在这里更好，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还要转移申二呢。
6号特工：我明白。我最担心的还是邵仰山和模板都不翼而飞了，顾静江和军统还能轻易相信你吗？
林默生：彻底打消他们的怀疑，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们既然这么设计了，就只能承担相应的风险。别忘了，知道如何不说真话，并说得跟真话一样，不正是我们训练了对付敌人的本领吗？
39，凯司令西餐社 夜 外
丁易青的车在门前停下。夜色中的凯司令西餐社黑乎乎一片。
林默生：易青，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现在宵禁，又进不去。
丁易青：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想来。
丁易青走下车，林默生跟了下来。丁易青拉着他的手，走到窗前，指了指里面的座位。
丁易青：还记得吗？我们每次都坐这张桌子，我喜欢坐在这个位子等你，喜欢看着你从这里经过，向我走来。我记得有一次，我在那里等了你一天，结果等到天都黑了，你始终都没来。
林默生：记得的，那是我们最长的一次分别，害你一等就等了四年。
丁易青：你知道这四年我有多担心你，我就害怕你会出事。
林默生：易青，我明天出门，你是不是又在担心了？
丁易青：这次行动，每个环节都这么困难，这么危险，你又单枪匹马的，说不担心一定是假话。
林默生：我后天下午就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下午两点还没到，你赶紧去给组织发报，说我出事了。你也必须撤退，去望海茶庄找6号，他会负责你转移的。
丁易青：别瞎说，你不会出事的。
林默生：这是最坏的情况，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丁易青点了点头，站在凯司令的玻璃窗前，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丁易青：默生，我突然有个想法。我想，等以后不打仗了，日子太平了，我们就把这家店买下来好不好？
林默生：行啊，这个主意不错，到时你当老板娘，我来当伙计。
丁易青：我才不要当老板娘呢。我都想好了，到了那一天啊，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我和孩子两个人就负责天天吃吃喝喝，晒晒太阳。你呢，就在咖啡馆里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养我们娘俩。
林默生笑，丁易青仰头看着林默生。
丁易青：默生，答应我，后天一定要回来，到时，我会告诉你一个最最重要的消息。
林默生：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让我先猜猜？
丁易青：不要猜。我现在不告诉你，你就会牢牢记住我在这里等你，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
林默生深情地看了丁易青一眼，丁易青靠在林默生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白俄咖啡馆的玻璃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