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自古便有之,从最早的商代、西周便遍布华夏各地。
他们在各处奔波,以一定的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来进行商业活动,创造商业价值。
百尺竿头五两斜,此生何处不为家。
便是他们的最真实写照。
当然经商难免就要和政府打交道。不论明朝富甲一方,占据江南财力半壁江山的沈万三,还是清朝徽商代表,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
那皆为人间龙凤,一个是传说中皇帝的拜把子,一个是自身从政,操纵万贯家财。
但是结果都郁郁而终,甚至倾家荡产,不甚可悲。
究其原因,可能涉及到商界思维和政界思维的一个理论问题。从商优先考虑利益,从政优先考虑政治。
此时的马鑫,也算是谷新区的知名商人了,就端坐在谷新区廉政院第6留置室。
留置室内部结构很简单,三个纪检干部围绕留置人员成“品字形”环绕。全方位、无死角对马鑫进行政治灌输。
端坐在上位的胡润文,还是一副严肃端庄的神情,“马鑫,你现在已经被留置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马鑫其实早就有所准备,来的时候也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满不在乎,他自认自己很能撑,这些事情肯定能熬过去。
“我觉得我还是没有错,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觉得你应该做什么事情?围标串标?受贿行贿?这是你该做的吗?”胡润文言辞激烈,对这种咬死不说的,一定要上一些强度,让他觉得紧张。
如果那一瞬间,他没有挺住,说了一些切口,就可以沿着切口慢慢的深入进去。
“我没有。这都不是我干的,而且我也不是党员,你们不应该抓我。”马鑫矢口否认。
“你以为你不是党员,不是公职人员,我们就没有权力抓你了吗?你知道什么是监委吗?监察委员会你懂吗?”一旁的孙苏接过话茬,他是学法律的,最近也一直在研究监督监察条例。
“我不懂,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马鑫转头看向孙苏。
“你不要你觉得,在这里,没有你觉得,只有党觉得,国家觉得,组织觉得。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留置在这里,组织为什么会把你放到这么关键的政治机关里面?”
胡润文对“我觉得”这三个字痛恨至极,你都进来了,你还你觉得,你能决定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没有做什么事情。”马鑫再度否认。
确实,要想这么快第一天就突破也很是困难。
其实纪委办案,不像是公安一样手段多。更多的还是去谈话、去查证、去分析。
一般是两种方法,一种是找到留置人员的薄弱点,从薄弱点进行突破,这个点有时候是家人,有时候是财产,有时候甚至可能是情人。
另一种就是高压式的询问,摆事实讲证据,但是这样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底牌揭示给被留置人员,让被留置人员心里有底,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还有一种就是沉默,一个人可以一言不发一天,难道能一言不发一个月?六个月?
到了一定地步,留置人员心理防线崩塌,那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你不想让他说,他也什么都说。
“马鑫,我给你讲讲我们的办案好吧。”胡润文见马鑫油盐不进,开始讲一些案例。
“你可能觉得我们这里顶多给你关个三个月,等三个月坚持过去了,自己就没事了。但是纪委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吗?三个月过去了,你的案情没有突破,我们可以再来三个月。”胡润文对着马鑫持续保持高压。
“那六个月结束了呢?你就清白了?我告诉你,你只要一天没把你自己的违法乱纪交代清楚,我们就一直盯着你,只要抓到你的把柄,我们可以再把你弄进来,再弄进来我告诉你,逼也能逼疯你。”
“你或许觉得你嘴硬,你死也不会说。但是你能撑几个三个月?”
看马鑫在思考,胡润文继续趁热打铁,吓唬吓唬以后就该喂点儿甜东西。
“我告诉你,马鑫,我们办案突破一般都是有几个阶段的。你要是第一天就招了,我们就可以认定你高度配合纪委工作,主动向组织交代相关问题,那我们后面量刑的时候,也会考虑你有自首情节。”胡润文慢慢的极具诱惑力的说。
“自首情节你知道什么意思吗?能给你砍一半刑期你知道吗?”
“再说,你的款项不是小款项,很多事情你告诉我们,我们都不惜的知道,所以我们后面量刑也可以考虑到你主动交代,给你稍稍砍去一些金额,好看就行,知道吗?”这当然是唬马鑫的,办案也是要讲究事实依据的。
马鑫听起来好像有所动摇,但是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契约精神的,这些事情该不该说,自己心里有底。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扛几天,一周以内,我们还可以算你配合组织工作。但是!但是哈,马鑫,老马!你听我一句劝。”胡润文边说边激动地站起来,走到马鑫身边。
“你不要撑到1个月,你该说的早说,不要等我们查出来,到时候带着满脑子的怒火来问你。”胡润文站在马鑫面前,小声诱导。
“那时候!我们的怒火就只能撒在你身上了,那我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你的事情我们都要捅出去,我告诉你,那时候你将承受的是整个组织的怒火!”胡润文陡然提升音量,给马鑫吓得一哆嗦。
胡润文抬头看了看表,快12点了,今天的夜班也快下班了,在睡觉前得给马鑫下一剂猛药,让他今晚都在这里辗转反侧,明天带着黑眼圈接受询问。
在人疲惫的时候,意识也是最薄弱的,最容易攻破。
胡润文站在马鑫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今晚好好的想想你自己的人生,想想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让中央一而再,再而三点名要你。你要记得,再没有人能保住你!”
“再说一千道一万,我告诉你,谁也不会救你,他们只会拼命地和你撇清关系,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已经放过去的屁,没有人会把你当回事的。”
“但你要想好,在这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重要的,甚至能当成你的立功表现的。”
见马鑫低下头,胡润文感觉有戏,随意拍着手来回走走,继续说。
“你要知道,你只要给我说一个,你的刑期就能减一些,这些人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客户了,已经不是领导了,现在是你的业绩,是你为党和组织交出的保证书!你懂了么!”胡润文厉声说教。
这一番极具打击性和诱惑性的灌输,让马鑫对自己的初始想法有了动摇。
自己只是一名商人,再怎么样罪不至死。自己还有钱,如果还能出去,说不定哪天就能东山再起,自己为什么要保这几个人,自己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经商,不就是几个领导吗?那里没有几个领导了?
想到这里,马鑫张开口想说一些什么。
胡润文看出了马鑫的动摇,但是他其实不想听马鑫说,因为现在压力还没有上足,如果就这样交代问题肯定交代不清楚,到时候还要磨时间,还要磨精力,不如先给他下马威,然后一举突破。
“好了,12点了,你不要和我说,什么也不要说,你就咬死牙关憋着,你千万别说,你不说我还当你是一条汉子。”
“但是可惜了啊,第一天的自首唯一机会,啪,没了。”胡润文两手一拍,就要去收拾本子,相子升和孙苏两个人也是同样起身,准备离开留置室。
哪知这个时候,马鑫开始激动了,“领导,领导你别走,我想说一些可以吗?”
“你想说‘一些’?我要听的是你的‘一些’吗?我给你说了,机会也给你了,你把握住了吗?我今天什么也不听了,我累了。你就好好的在你的床上做你的春秋大梦,好好的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这次机会吧!”胡润文背着身摆摆手,没有搭理马鑫,自顾自的离开留置室。
马鑫听到这话更紧张了,一下子压力劲上来了,努力抓住相子升衣袖,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相子升。
没想到相子升眼里全是冷漠和无尽的黑暗。
马鑫被吓住了:“领导,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一说吧?”
相子升摇摇头:“马鑫,刚刚那个领导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你今天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其实马鑫,从你第一次送钱的时候,你的第一次机会就已经错过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那这么多没有机会的人会怎么想?”相子升冷眼旁观一晚上,知道现在马鑫还没有真正进入状态,就算说肯定也说不全面,“而且,你想想,你有没有给过其他人一次机会。”
“今晚梦回午夜的时候,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吧。”
相子升甩甩衣袖,挣开马鑫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将马鑫交给了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