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腾飞大酒店出来，时间还早，相子升回家把单一纯放下，临走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告诉单一纯，“对不起，阿纯，今晚可能你也被王一川利用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总还是很对不起你。”
“没事啊，我知道你想什么，这种事情总会发生一些。我之前在姥姥家的时候也总是见有人忘我舅身边靠。”单一纯摸着相子升低下的头，小声的说。
“每到了舅舅提拔了、过年过节了，总是有不认识的人来姥姥家拜访，有时候扔下几箱酒和几个红包就转头跑了。每次舅舅都会让舅妈好好的记住是谁给的，他再亲自去退。”单一纯回忆了以前发生的一些往事。
回忆完往事的单一纯，一本正经的告诉相子升，“不要往心里去就好了，但是我说一嘴，我现在不太喜欢王一川了，因为他在害你，你要好好的和他说清楚，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会亲口告诉他我的态度，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相子升肯定地说。
……
此刻的天气可以用那句“月明星稀”来形容，就算是城市耀眼纷乱的霓虹灯，也一样挡不住温柔飘洒下来的月光。
如此温暖，如此自由地平均散在相子升的身上。
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再度开车回到了腾飞大酒店的门口，找了一个能看到门口的地方，坐在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没多一会儿，腾飞大酒店服务员推门送客，一帮大老爷们互相搀扶着出了酒店，相子升一眼就认出来最后面醉醺醺，嘴里不断嘟嘟囔囔的就是王一川。
看着他把人一个一个送上车，还说着“下一次再一起”，然后给师傅说等等，跌跌撞撞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放到车上。
看仔细了，一人一箱两瓶装茅台，还给包了两个红包。
红包里面应该不会是钱，但也肯定逃不了什么购物卡、礼品卡一类的东西。
尤其是信发公司的副总，后备箱都快被塞满了，带着各式各样的土特产。
一切忙活完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租来的车旁边，拍着自己的脸，好似想清醒一下似的，然后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拿出准备已久的醒酒药。
打开一瓶矿泉水，迅速咽了下去。
看到这里，相子升想起来两个人之前一起去跑客户。那时候两个人根本不懂，又年轻敢喝，分开上去就是敬酒，结果两个人都喝挂了，连礼物都没有送出去，两个人各抱着一棵树疯狂的吐。
然后靠着墙根，看着星星月亮，互相倾吐不快，那时多快乐。
现在看着这些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东西，泛起一阵心酸，不仅仅是为了王一川的现状，更多是对自己以前的一种忘怀。
他很冷静的下车，然后晃晃悠悠走到王一川身前，小声问道“没事吧？”
朦朦胧胧的睁开快要因为醉酒闭上的眼睛，看清楚面前是相子升，王一川咧开嘴大大咧咧的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你肯定放心不下我。”他冲上来一把抱住了相子升。
“住哪里？我带你过去。”相子升拍拍好兄弟的后背，然后从他裤兜掏出租的车的车钥匙，利索的锁上。搀扶着王一川走向自己的车。
到了车前，他不放心的看了王一川一眼“还能行吧？别吐我车上啊。”
“你觉得我能不能行？想当初公司年会，公司自己一个红酒公司倒闭了，要求所有红酒自产自销，你吹了两瓶倒了，是谁！过五关斩六将？直接拿着醒酒器吹？是谁！当着总裁、人力总监、大秘、毛总，连吹两瓶？嗯？”他大声地呼喊着，仿佛在回忆那段青葱岁月。
“你倒好，找个地方吐红水去了，你知道侯总当时找你找不到，我！是我！拦着他连干六个给他干趴下了，才没去找你的你知道吧？”现在好像是在给相子升倾诉开了。
“这一点儿，算个屁我告诉你，你别小瞧我王一川。”他撅起的嘴像是要上天一样，可爱但是也可恨。
相子升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出来了他的难受，没有带他上车，而是走到了一边的草地，“你可以扶着我吐了，吐干净晚上也舒服一点。”
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谁还能不知道谁呢。
那次确实是王一川给自己挡酒了，但是只有相子升自己傻乎乎的开了两瓶红酒去找总裁喝酒去了，上去就是生吹。
听说过吹啤酒的，但是第一次听说吹红酒的，总裁都傻了眼了。自己喝了两口红酒才试出来，这真的是酒不是葡萄汁。
但是王一川不傻，找了服务员要了一些可乐和葡萄汁，把可乐使劲的晃晃晃晃出气，再兑一点儿红酒和葡萄汁，颜色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喝下去也能红脸也有酒气。
所以他无畏无惧，所以相子升扶墙吐红水。
这也是后来相子升拿着王一川的酒杯去敬酒才知道的，也是那一次认识到了世人的险恶和自己的老实。
自己不会偷奸耍滑，这份工作和自己调性确实不好。
“你别扶我，我不需要吐，你把我带到酒店，你就可以走，你不是不想吃吗，你不是……yue……”呐，嘴硬的鸭子不会飞，还是吐了，连解酒药都一起吐出来了。
年会这种大场合可以趁着不明亮的灯光换酒，这种私人宴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到底喝的啥，实不实在，所以该喝多少，肯定少不了他的。
相子升也明白，这孩子也就是嘴硬，最多也就喝个一斤半。
王一川紧紧拉着相子升的胳膊，身子弓着往下锄，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大虾一样。
还是脱离了水的大虾，一抽一抽的。相子升只能使劲拉着胳膊扶着腰，要不然王一川就得锄到自己的呕吐物上面去。
先是吐吃的东西，后来就是胆汁和胃酸。听起来确实恶心，但是这就是这份工作的常态。
相子升依稀还记得，当时在渤南省谈业务。当时有一笔3500万的资金业务，完成这一笔他今年就满1.5亿元，能拿总裁奖，所以他格外上心。
结果碰上一个好喝酒的客户，拿了一个海碗放在他面前，没有倒他准备好的低度42度酒，而是拿了自己带的白酒原浆，65度的马场酒。
一海碗能有八两。
客户指着海碗说“你喝下去，这业务我看在你面子上，做了。”
二话不说，点点头示意客户你可说了算数，举起碗来就喝。那边客户还在说“不能漏，不能漏，这是好酒。”
相子升已经咕嘟咕嘟五口喝下去了，倒扣在自己头上，示意全喝完了，咽下去，开着玩笑“易总，这业务我必做不可了！”
人一走，倒头就吐，别说胆汁胃酸，连血都吐了一大盆。
第二天七点还是正常出差。这就是金融前台的销售工作，一般人干不了，也不敢干。
看着王一川吐的差不多，他也扶不动了，使劲给他一拉，两个人都坐在了水泥地上喘起了粗气。
他给王一川递上一瓶水，示意漱漱口醒醒酒。
“你应该给我冲个蜂蜜水，再加点儿柠檬汁。”王一川大着舌头嘟嘟囔囔的说。
“滚犊子哈，就只有水，愿意喝不喝，不喝我给蚂蚁喝。”相子升装着要把水抢回来倒地上。
“那不行，那不能浪费，我喝还不行吗。”先漱漱口吐掉，又连喝两大口。
喝完水，王一川整个人清醒一点儿了，低着个头“好兄弟，不好意思了，今天这事我办的不对了。”
相子升则是抬着头看着这繁星满天，月色正浓，利利索索的说“我差点儿被你害死了。”
那边王一川还是不愿抬头，“我也没有办法，我今年一直没有业绩，渤南省一直都难干你也知道。毛总毛天翔告诉我，让我主动来这里，只要成了一单，他就能和总裁讲我能力强，给我升总监。”
“你也知道我在临江没有什么朋友，我出生在北江市，家里又没什么关系，我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我知道你会骂我，但是我不后悔，你知道我这个人，只想做业务，只想挣钱，我只要能挣到钱，怎么我……”
“啪”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王一川脸上。
“闭嘴，憨货，再说你就不是我兄弟了。”相子升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王一川。
捂着隐隐发疼的脸，王一川也站起身来，两个人紧紧对视，“你打我，因为这么一个小事你打我？”
“我打你是告诉你，你这样做不对，以后会出大问题，王一川！我告诉过你，我不想给你亲手带上银手镯！”相子升大声吼起来。
但是一边的王一川同样不虚“我怎么了？我就是想挣钱，我哪里错了？还是你格外高尚？只有你能去体验当人的生活，我就一直都要在智翔当一条狗吗？”
相子升听到这里，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他的心里在滴血。
但是王一川跌跌撞撞怼到他的脸前“嗯？你说话啊？相子升？你说话啊？”
相子升沉默不言，而是打开了车门，把一直叫嚷的王一川塞上了车，开去酒店。
一路上王一川也沉默了，好似假寐。
到了以后，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再见，没有拥抱，没有招手道别。
走之前，王一川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