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股如雪山崩塌一般碾压而来的黑云，戊书南下意识的将那人的身子拢进怀里。
“你快走！”
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此时的卯羽尘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以魔君的残忍手段一定会杀了他的！
随着那团黑烟落在地面消散，一双黑色的靴从烟雾中脱颖而出。幽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团在雪地里相拥的两人。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他幽幽的开口，眼角的杀意里藏着难以揣测的心思。
戊书南渐渐地站直了身子和他对视，双手从未有一刻松开怀里的人。
“你是何人？”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畏惧。
幽焱嘴角扬起，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下走了两步，回首道：“今天本圣君心情很好。你若是肯放弃琉音，我保证从此与你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管你谁，你今天休想带走他！”
说着，他的双手又紧了紧，固执的将那人护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可是怀里的人却挣扎一下，“我跟你走！”
世界忽然安静到风声都不复存在。戊书南的神色愣住一瞬，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人，“你说什么？”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把将那人推开。
戊书南上前一步，却没能抓住他的手，勉强一笑，“我们没必要怕他的。”
卯羽尘逐渐平静了心绪，冷眼望着他，“从今之后，你去朝廷继续做官，我回山谷继续做妖，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他转身，他拼命的摇头，从身后环住了他。
“我不管你到底是卯羽尘还是琉音，不管你是不是回忆起了那些我没机会参与的过往。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就算我不能护你周全，至少我也不会愧对誓言！”
心底的话涌出之时却发现根本无以言表。
他掰开了那两两只环住他腰身的手，转身，“誓言？”嘲讽般的大笑几声，“你说让我等你，于是我在湖底等了你一百年。可是你却将我彻底的忘记，反而还娶了别人……”
“我……”
“你以为一句忘记就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了吗？”他凄惨的摇头，“人妖殊途，这句话终究是对的！若是我一百年前没能认识你，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镇定了目光，眼泪却滑落一颗，“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幽焱在一旁眯着眸子，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衣衫褴褛、身形消瘦的人。虽然天界的仙子也比过这番容颜，但是他这股顽抗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与他作对一般！
在他记忆深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沐浴着和煦春风，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总是洋溢着明媚如光的笑意，时常眯起的漆黑眸子闪烁着星光微亮。
在那些畏缩在魔窟幽暗的时光下，没人明白他有多渴望见到那个总是能带给人暖意和希望的少年。
眼看着那人逐渐疏远的身影，戊书南不顾一切的阻拦，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今昔一别便是永世。
再次拦住他的去路，面色是从未有过的焦急与恐惧，明明所担心的人就在眼前。
不顾他的反抗将他用在怀中，双臂施加了力道，生怕就此失去。
“羽尘，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过自私！如果我上世亏欠了你，那我今生愿意加倍奉还！你故意说出这种气话，对我来说远比万箭穿心之苦要痛彻许多！”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他双手的臂力仿佛要比以往强劲许多，被他禁锢在怀里，隔着胸腔似乎还能感受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鼻尖充斥着熟悉的令他心安的味道，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心底蔓延。
站在一旁的幽焱眼角抽搐，大吼一声，“够了！”狠狠地呼吸，“磨磨唧唧的，烦不烦啊！”眼角的冰冷转变为明显的怒意将视线抛向从戊书南肩头露出的苍白的脸，“本座可没工夫看你们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琉音，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
思绪凌乱的他，几近奔溃，脑海中浮现出幽焱口述的楚黎死去的场景，残存的理智让他瞪着惊恐的眸子绝望的摇头，慌张的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是那血肉之躯却突然坚若磐石，任他再怎么反抗也挣脱不得。
气急败坏的幽焱扬起一掌，正中背对着他，已经放弃防备的男人的后背。
原本是想控制住力度，可是他身体内运转着许多不同妖族的内丹本就无法彻底控制，又遇上情绪波动，这才将打出的那一掌用了三成的功力。
飞出去的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蓝白相间的痕迹，在冰冷的雪地上摩擦而过，竟然也能嗅到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
可是那人却像是雕像一般，就是不愿意放开被他护在胸膛的人。
随着停下的瞬间，一股鲜血从嘴里吐出，沿着脸颊从嘴角溜到了耳垂，最终污染了一地洁白。
“恩公，恩公！”卯羽尘好不容易才从他的胸膛处挤出一点空间，伸着纤细的手捧起他的脸颊，眼神颤动，“你怎么样了？恩公！”
幽焱已经站在两人的身侧，拧起的眉中好像带着一种无法言表的犹豫。
卯羽尘侧过脸，仰视着他。因为恐惧、愤怒、担忧而呼吸急促，狠狠地摇头，“不要！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几乎癫狂的重复着这些话。
“咳咳……”
随着几声咳嗽，嘴角继续涌出大股鲜血，视线看着被他护着的人毫发无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没事就好！”
那张开的口中连牙齿都染上了骇人的鲜红，更是让人心悸。
垂着眸子俯视着地上的两人，视线落在那双依然顽固搂住那身白色的双手上，他邪魅的眼角神色愈冷，下一刻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白雪与蔚蓝辉映下的天际。
许久，双眼盯着被冰雪洗过的上空，戊书南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双手骤然一松。
“恩公！”
凄厉的叫声在林中散开，惊动了不远处正在不断搜寻的一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