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家酒楼里,长着两撇小胡子的公子用完斋,饮下一杯清酒,挤着眼睛露出妙不可言的表情,感慨一声:“好酒。好酒!”
他身边的随从悄声相劝:“公子,少喝点酒。”
“为什么?我偏不!看谁还能管得了本公子!”说罢,他又喝下一杯。
待他尽了兴,大喝一声,换来了店小二前来结账。只手在腰间摸索片刻,忽而将那微醺的目光一怔,低头望去,双手在腰间狠狠地搜寻,惊觉大事不妙。
“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
店小二双手环在胸前,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像这种吃完饭不给钱的客人他是见的多了,这个理由也是见怪不怪。
“海虞,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公子的目光盯着桌对面的侍从。
侍从摇摇头,眼巴巴的说:“没了。”
公子将视线转向店小二,两人对视后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一番。
小二忽然变了脸色,严肃道:“胆子挺大啊!在我们店吃霸王餐!”
这边三人僵持了片刻,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徐徐走下一个过路的客人。
那公子的视线越过小二仔细的打量着那人,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飞也似的跑了过去,拦住了那个刚刚走到楼梯口处的男人。
白乐生抬眼的瞬间被面前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淫……大哥!”那人的嘴脸由愤怒变得客气许,最后变成了一脸谄谀的笑,“我的钱袋丢了,我看你挺面善的,能不能帮我垫付了饭钱?”
白乐生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那脸型,那态度,那力道,那双眼间的距离……
“是挺眼熟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人一脸侥幸,松开了抓住白乐生衣袖的手,顺便还做作的将布料上的褶皱拉平,“我长得比较大众化。”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心道:这样都能认出来?
白乐生绕着他走了两步,他却低下了脑袋故意躲着白乐生打量的眼神。
“哦,我知道了!”白乐生盯了他一会儿,用手指着他,“你就是上次那个骂我淫贼的刁民!”再瞅了两眼,看他一身男儿装,恍然大悟道:“原来上次是你男扮女装!难怪如此凶悍!”
那人听见他的话差点没一口血喷在他脸上。
虽然打心底想将他一巴掌呼进墙里扣也抠不出来!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于是将愤恨硬是压缩成一抹勉强的笑意,“你帮我垫付了这次的酒钱,上次你劫色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白乐生就不乐意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劫色?我哪点像采花贼?再说了,我又不是审美畸形,怎么会看的上你!”
那人也恼火了,狠狠地一巴掌拍在白乐生的臂膀,“我怎么了!本公……”他原本已经形成了圆形的唇偏偏又横了过去,“子可是倾国倾城之貌!你看不上我,我还没打算让你劫色呢!”
白乐生只顾着同这个人理论,也漏掉了细微的观察。
“我说了无数遍,那天劫色的人不是我!”
“我亲眼所见,你还不认账了!”
……
二人越吵愈烈。
一旁的老板看着二人喋喋不休的争吵赶跑了许多坐着的闲客,赶忙从柜台后跑来,一两苦相的哀求道:“客官,这饭钱我们不收了,您几位赶快走吧!被您这么一闹,您看看这大厅里哪还有客人了!”
白乐生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失礼了,满脸抱歉的赔偿了一些银两后与那人擦肩而过。
“喂,你给我回来!不要以为帮我垫付了饭钱我就会感谢你!”
白乐生走在前面顿了顿脚步,“那银两是我向店主赔不是的,你的饭钱与我无关。”说罢,留下了一抹潇洒的背影之后就消失在门外的拐角处。
随着夕阳欲垂,晴朗的天气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尚书府里是一片宾客满堂过后的狼藉。
今日是戊书南大喜的日子。天山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红色绸缎之上像是仙子们莅临人间的时洒下的礼物。
身穿红色婚服的新郎独自一人坐在空荡长亭中。他已经喝了太多的酒,可是此时他那双冻僵了的手里还是攥着一个银制的酒壶,时不时的再饮两口。
方才在尚书府大门前遇见了前来“贺礼”的白乐生,他眼神中的怒意像是两团烈火,将戊书南心底的顽抗烧成碳灰。
——
今日,白乐生刚离开酒楼后就遇见了卯羽尘。当时他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羽尘,你怎么和这个采花大盗在一起?”
卯羽尘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林真北就已经先一步迎上前,挡在白乐生和卯羽尘之间,“他是我的师父,我是他徒弟。徒弟和师父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岂容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
白乐生今日绝对不宜出行,否则也不会一连遇到两个句句话都带刺的人。
刚刚和那个自称夜白的男人道别,可是被他扰乱的心境一时难以平复。卯羽尘脸上缺少了一丝笑意,“白大哥,真北现在确实是我的徒儿。”
林真北冲着白乐生贱兮兮的翻了个白眼,一副自提身价的模样。
白乐生嘴角轻微的抽搐一瞬。原来,在他身边,只有他才是那个外人。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白乐生随口道:“听说戊尚书今日双喜临门,家父已经派人送去贺礼。既然你我在此相遇,不如一同去尚书府?”
白乐生是想着路上还能与之攀谈几句,毕竟许久未见。可熟不知这番行为在卯羽尘眼里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迟迟没有开口,脸色反而更加苍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白乐生关切道。
“没,没事。”卯羽尘胡乱的摇摇头。
白乐生抓过他的双臂,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白大哥!为什么有事总是瞒着我?”
眼前这个人曾经对他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在他落魄的时候愿意向他伸出援手;为了保护他不惜被火苗灼伤……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些许。
“白大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