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书南在保和殿上出尽风头,柳疏元这个公认的贵公子却是做足了衬托,未免让他心生不满。
柳希这才从内刚关上了客房的门,那边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惊讶的转身,只见柳疏元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桌边,地上是零碎的茶壶碗杯破损的残渣。
“少爷,您这是……”柳希万分不解的问。
柳希是柳疏元的陪读书童,出身贫寒的他自八岁那年便被舅父卖进柳家做工。柳家是灵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柳家老爷更是灵城的知府大人。少爷柳疏元虽然打小性子娇纵,但对府上的下人们倒也是宽容随和。
自家少爷今日去皇宫参加殿试前还是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样,再次回来竟然突来脾气,想必是考试不顺罢!
柳希默默的走到了柳疏元的身后,猫着身子劝说道:“少爷不必烦心。殿试无非是排名先后,再不济,少爷也是千万个学子中脱颖而出的三甲!”
柳疏元没有转身,瞪着眼睛,几道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白,怒意难消,便是逞口舌之快道:“戊书南那小子难不成真有神仙庇佑!如若不然,我堂堂一个知府家的公子为何会比不过一个低贱商人的小子!”
柳希愣住片刻。原来是因为少爷在殿试上落榜于戊书南。
“灵城百姓都知公子风华绝代、才情无双,那戊书南何德何能?岂可让我们少爷动了气?”柳希安慰着他,一向高高在上的少爷却被一个商户出身的小子踩在脚底,那样子确实让人有些心疼。
柳疏元的才华和样貌可谓上呈,加之出身于官宦世家,使他那骨子里的傲气浑然天成。
在学堂,众人巴结,夫子器重;在府上,下人捧着,双亲护着。这一生又何尝不是顺风顺水!
可自打几年前,戊书南被常年在灵城经商的父母从偏远的村子接来,柳疏元才忽而感受到什么叫做‘既生亮何生瑜’的痛苦。
就在此时,叩门声响起。
柳希望了柳疏元一眼,见他没有动静,便先去开门。
门房被柳希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沈安然站在门外,脑袋朝着里面左右的探着,口中问道:“疏元呢?不在吗?”
“少爷他身子有恙,不便外人探望。”柳希道。
“身子有恙?我刚才看见他还好好的!”沈安然狐疑的蹙起眉。
眼看沈安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柳希立即转移话题:“不知沈公子因何事前来?”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晚书南做东,请我们兄弟几人去赴宴,我是来特意告知疏元的。”说着,沈安然蹙眉更深,“不过,既然疏元他身子不爽,那……”
话未说完,只听见一声熟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既然是状元郎请客,我又怎敢失约?”
伴随着一串沉稳的脚步声,柳希侧身让开,客房的门敞开,看见的是柳疏元一如往常的自信神情。
沈安然见他看起来已无大碍,便放下了心,眉开眼笑,“那就好!我这就不打扰你了,我去告诉其他人。”说罢,风也似的离去。
柳疏元眼神一横。以往连被邀请都会爽约的人,偏偏在中了状元之后宴请众人,难道还不是成功者对失败者的侮辱吗!戊书南,我到要看看你耍的什么花样!
这样想着,不经握紧了垂在两侧的双拳。
柳希在心底叹息。既然是讨厌的人,为何还要笑脸相迎?自家少爷这性子也变得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
临近傍晚,戊书南来到了乐遥酒楼的二楼,却未寻得柳疏元等人的身影。正要找个位置先行坐下,一旁传来男子的声音:“戊兄弟!”
那声音算不得熟悉,戊书南朝着声源处望去,原来是与柳疏元交好的书生之一――张某。今日戊书南慷慨宴请,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好奇不得。
戊书南刚准备说些客套话,沈安然就走了来,站在戊书南和那人的中间,好奇道:“怎么就我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张姓书生不慌不忙的答曰:“哦,是这样的。上次疏元宴请众人,便是在这家酒楼,如今书南再宴请,大家都想换个地方,品尝一下其他风味的美食。”
从未听说被人请客,客人挑地方的,闻此,沈安然愣住了,他去通知各位之时也未曾见大家有所意见,现在突然换了地址,竟连他都不知道。
戊书南也略有不满的蹙眉。不过想到明日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张某的话。
“也罢。众望所归,随你们便是。只是戊某不知众人所去的店家在何处?”戊书南疑问。
“大伙都是怕戊兄弟不知道地点,这才让我来带路。”张姓书生如是说。
“那便有劳阁下了。”戊书南客气的拱拱手。
几人就在距离乐谣酒楼不远的巷子里停下脚步,戊书南抬起脸看着牌匾上的大字:弃愉阁。
“就是这里了,大家怕是已经在二楼等候多时了。”张某带着不明的笑意说着。
戊书南也未曾多虑,便是跟着他走进了这家名字有写诡谲的饭庄。
一进门便能嗅到一股不同于饭菜味道的香气,戊书南只觉得熟悉,一时也没能想起是何味道。卯雨尘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轻轻的揉了揉鼻尖,表情有些难过。
戊书南淡淡的摇摇头,看来嗅觉发达,偶尔也未必是件幸事。
二楼的单独雅间内,一张原木桌四周,围坐了五个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
戊书南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聚集,柳疏元起身迎接,调侃道:“状元郎,你怎么才来啊!”
戊书南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谦卑道:“失礼了。”随后便在桌边最东的位置上坐下。
不一会儿,饭菜便被店里的伙计呈上,只是这里的伙计与其他的酒楼茶馆不同,竟然全是衣着光鲜的女子。
那些女子将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却没有离开,而是就地坐在了桌边的长凳上,与身边的书生动作亲昵。
戊书南豁然省悟,他们竟然要喝花酒!可恨今天是他做东,若是像往日一般,放下一杆众人而独自离去是极为不合适的。于是面色越发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