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乐生盯着那幅画看得入迷,姑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这是你家亲戚啊?”
他收敛了正在沉思的神色,卷起那幅画揣进衣襟,站起身从墙壁上揪起一根藤蔓的枝条。
“喂,你不会是想从这里爬出去吧?”姑娘也站起身,跑到正中央的那块圆形透光处昂着脸朝上面看去。
白乐生双手施力,一边估摸着藤蔓的承受力度,一边回答说:“不然呢?”回眸反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他刚准备攀爬,姑娘再次喊住了他:“等等,我先上,你跟着。”然后露出一副奸笑,“这样我掉下来的时候还有个垫背的!”
白乐生一脸嫌弃,松开了藤蔓,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心满意足的抓过藤蔓,奋力向上挪动两步,白乐生忽然蹙眉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闻声停下脚步,别过脸,眨着眼睛道:“本姑娘允许你唤我木颜。”
看来这厮开窍了,终于知道先问姑娘家的名字了!木颜暗喜。
“木颜,你攀岩的姿势真的是……太丑了!”白乐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木颜诡笑了几声,目露凶光,“那麻烦少侠给我展示一下你优美的攀岩姿势啊!”
白乐生轻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静若处子的少年到底是要好过一个动若脱兔的姑娘家。他拾起另一根藤蔓向上而行。
木颜不满的瞪着他,“喂,你就这么怕给我当垫背的啊!”
白乐生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我也不叫‘喂’,我姓白名乐生。而且,我们两个的体重加起来估计真的会让我成为你的垫背。”说罢,不再理会她,继续向上攀爬。
木颜嘴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自言自语道:“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小白脸!”
——
城外的雪野里竖立着一紫一白的两个身影。
卯羽尘望着灿城的城门发呆,悲喜交叠之下最终汇成一条失落的河,缓缓在他心头流淌。
夜白的一只手臂搂过他的肩,低沉的声音充满了魅惑,“离开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他们身后道路的不远处,一身黑色短打的海云清背后的散魂剑忽然不安分的躁动。
三十年的时间,这把剑从来都没有异动,安静的与普通的兵器无异。让他多次怀疑师父的言词。
单手握住背后的剑柄,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中。随着前方的两人不断靠近,海云清握住剑柄的那只手青筋暴起,额头也被逼出了一层冷汗。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路过的男人,原本阴冷的眼神里竟平添一丝畏惧的色彩。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剑灵逐渐冷静,他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那只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麻木的手。
那个身穿紫色绸缎的男人……
经常出现在噩梦中的画面再度清晰。
四周闪烁着火光,鲜血像是湖泊一般反射着那些不再温暖的光,一群妖魔鬼怪在村里肆意杀戮,一时间,断肢残臂像是从天而降,遍地是哀嚎和悲鸣。
站在尸横遍野的土地中央,男人的笑意高傲而邪魅,仿佛在欣赏着一场绝美的歌舞盛宴。
年幼的他躲藏在一块巨石之下的坑洼里,一双稚嫩的眼神盯着被鲜血侵染的村子,母亲的脑袋被生生扯下丢在他的面前,那双眸子一只在盯着他看。幸好他早已吓得发不出声……
自从三十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张恶魔般丑陋的嘴脸便刻在他的心上,每当回想起村民和爹娘被杀时的场景,那些烙印就在一丝丝的渗着血水。
这把散魂剑是师父将用那些死去的村民的鲜血打造而出,据说还注入了冤魂的怨念。
只是年迈的师父时常疯疯癫癫,也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懂事起就再也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毕竟这把剑连普通的妖都辨别不得。
如今,剑生异动,更加确定了他的判断,那只残忍的恶魔终于再次现世!
海云清的双手握成拳,狠狠的捶打着一旁的树干,指甲嵌入了掌心,流出一道耀眼的鲜红。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可是以他现在的功力,几乎没有胜算。
——
在郊外的一家客栈里住下,卯羽尘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边悬着的小半个几近透明的月牙,自从离开灿城,怅然若失的空洞感便一直跟随着他。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不知那些被遗忘的往事是否被白天这样存在却看不真切的月记录下丝毫。
“琉音!”
毫无预兆的响声打算了他的思绪。
客房的门被人推开。夜白的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送菜的伙计。
他回过神,望向声源处,走了两步。
伙计将几碟小菜全都安排妥当之后说了一声“客官慢用”便匆匆离开。
“这是给你的,我记得你以前最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卯羽尘接过他手中的糖人,转着圈静静的看着,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前一刻明朗多少。
“这一整天都没有用斋,饿坏了吧!”他在他的身边坐下。
这是自从见过夜白以来,他笑的最生动的一次,让人一时察觉不到他脸上的邪魅之气。
“我不饿。”他平静的说。
可是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夜白脸上那一丝稍有暖意的笑容全然僵住,“难道你还在想着那个人?”
他本不想再提起那个害他心碎的人。卯羽尘抬起一如往常皙白的脸,声音更加的冷淡,“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在他毫无觉察的瞬间,一阵掌风将他手中的糖人击碎,糖渣散落在被人清理干净的木质的地板上,零零碎碎的,仿佛支离破碎的记忆。
“你对他永远是眼含笑意,可对我却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
夜白突然的怒意让卯羽尘措不及防。
察觉到自己失态,看着眼前那个仿佛受到了惊吓的人,他的嘴角向上牵强的扯出一抹不算是笑意的痕迹,声音恢复了温和,“明日我再给你买一个。你好生歇息吧!”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