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门推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裴既冲上去,就听到医生沉重的声音,“颅骨骨折,颅内出血严重,下巴脱臼,脚背骨折,肩膀处全是瘀伤……我们现在还在清理颅内的创伤,女孩心率不稳……”
病危通知书!又是病危通知书!
这份通知书!他大半个月前才刚刚签过!他的渺渺,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现在又进去了。
伤,浑身是伤,骨折,出血……
医生说,很有可能脑死亡。
脑死亡的意思,就是……会死。
不,她的渺渺还这么年轻,像花一样的年纪才刚刚开始……
裴既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是他的错,他不应该让她自己出去的,他应该送她去的,她要买什么东西,他去买就是了,为什么让她自己出门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还因为她不留长发跟她置气,可不可笑。我应该陪她一起去理发的,她还问了我,要不要陪她,是我没有做好……”
裴既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手捂着头,痛苦到了极点。
裴先国立马安排手下去调全市最好的外科脑科骨科医生过来,裴老爷子正打电话准备动用自己的政治关系,裴周周与周霜宜过来,抱住裴既,不停的安慰与劝藉。
抢救室门口,警察被护士带领着走过来了,“这就是从西海商城拉回来的病人的家属。”
年轻的小警察:“你们好,我们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老爷子震了下拐杖,冷哼一声,不怒自威,“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你问我们什么情况,我还想问问你们什么情况呢!”
“派出所离商场有多远,救护车都来了你们人还没来!回去把你们卞局长叫过来,我倒要问问,这公安局现在是不是都是群酒囊饭袋!全都不想干了不成!”
西城市公安局卞伟卞局长,别说去叫他过来,他们这样的基层小民警,见都很少见到。
小警察虽不认识这老爷子,但从老爷子的气势来看,也意识到这次他们是闯了个大祸。
平时他们出警还算迅速,但春节期间偷抢爬拿的特别多,报警人称商场里一小姑娘偷东西,被另一个小姑娘打了,他们也没太在意,小姑娘能打多重啊,而且还是打小偷,打狠点才好呢。
他们就先去处理了另一起纠纷,才慢悠悠地赶过去。
赶到那里时,救护车已经走了,人群散了,打人者也不见了,只留了地上一滩血迹,保安在维护。
为防止有人蓄意破坏,他们先保护了现场,然后调取了商场及店内的监控。
小警察刚想解释,手机响了。是他们所长打过来的。
一接听就是中年所长劈头盖脸的暴骂: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都不想活了!西海商场的警你们是怎么出的!卞局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卞局长都他妈吓尿了!那是裴家人!西城裴家知不知道!操!老子这次保不住你们了!老子都他妈被你们害惨了!”
“还有你们自己去网上看看!操!这起事件的社会影响极度恶劣,不仅我们所和整个西城市公安局跟着遭殃,只怕还得有更高层的领导牵扯其中!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小警察呆若木鸡地听电话里传来嘟音。
西城裴家,他怎么能不知。
裴老爷子的父亲是开国元勋,而裴老爷子也是实打实上过战场保家卫国功勋卓著的老将军。裴家老太太是从国外逃回来的国家重要科研人员,参与过国家多个重要科研工程,最后惨遭人暗杀。裴老爷子长子裴先国为追查凶手不被身份所累,弃政从商,短短数年间在西城商海里独占鳌头,次子裴先政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为国捐躯,被盖了国旗。
裴家满门忠烈,可以说,裴家在西城,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而那个被打的小姑娘,居然是裴家的人。
小警察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算是到头了,不仅政治生涯,可能命都到头了。
“春节期间,人手不够……还请您见谅。”小警察上前苍白又无力地解释。
裴先国眼神凌厉:“现在还他妈说这些废话!打人的人呢?!”
年轻的小警察被他凌厉的眼风吓得头皮发麻:“……还在找……不过已经查到信息了,正派人去抓呢。还有,内衣店和商场的监控我们也都拿到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还这位小姑娘一个公道。”
公道,公道……裴既抬起头,眼神吃人,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鸡肋至极的公道。他的傅渺不要这样的公道,他要一报还一报!
小警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同事打来的。
“人抓到了,在所里,怎么办?”
怎么办?!先扣着啊!估计这次轮不到他们去审了!
抢救室的门再次开了,所有人的心瞬间揪住了。医生摘了口罩,清创完毕,转ICU,小孩并未脱离危险。
没多久,傅源过来了。
裴既在看到傅源的瞬间,就跟傅源扭打在了一起。
傅源也怒到极点:”你怎么跟我保证的啊裴既!你不是说可以照顾好傅渺吗!你怎么做的!傅渺为什么一个人去买内衣!你不是说我不给小女孩吃穿吗?!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帮她买!“
“你他妈给我滚!在这说你妈的鬼话!老子不想看见你!傅源老子告诉你!老子这次不会放过你们傅家的!老子说到做到!”
两个愤怒的青年互殴到精疲力尽,全都挂了彩。但并未有人去拉。直到二人都发泄完,傅源才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良久,傅源艰难地抬起头,“裴既,欠傅渺的,我来还可不可以……我去死都行。求你……放过湘湘。”
“她今年才高三……她成绩那么好,她还要上大学……她才十八岁。如果她坐牢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妈就毁了。”
裴既不可思议地望向傅源,声音悲愤:“那渺渺呢?渺渺成绩不好?渺渺不用上大学了?渺渺不配拥有更好的人生?渺渺才十五岁呢!她这一辈子怎么办!经历了这样的事,你让她这一辈子怎么办!”
“也对。傅渺没有一辈子了,她的生命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所以,傅源,”裴既揪住傅源的衣领,居高临下的怒视他,杀意腾起,“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傅源,你知道的。”
傅源知道,傅源当然知道,裴既他要傅湘,一、命、抵、一、命!
傅湘打完人才觉得后怕,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满身满手的血,周婉容察觉到不对劲,使劲拍她的门问她怎么了。
傅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就听见傅湘在房间内嘶吼,“走开!是她先惹我的!是她偷了我的东西!没错!都是她的错!她该死,她该死!”
周婉容急了,“湘湘,湘湘你在胡说什么啊!”
傅源一脚踹开了门,傅湘尖叫一声抱着头缩在了桌子底下,“别抓我别抓我,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撒谎了,她没偷我东西!别抓我!”
傅源一把抓住傅湘的手,“怎么了湘湘,冷静一点!说话!到底怎么了!”
傅湘回过神来,一下钻进傅源的怀里,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哥!哥!我把傅渺打死了!我把傅渺打死了!”
周婉容险些就晕了!
没多久,警察过来直接把傅湘带走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手机上推送的新闻……根本无需找人了解情况,傅渺被打的事早已人尽皆知。
这个城市,从来都不缺八卦传播者。
他知道这一次,傅湘真的闯了大祸了。
但,又何尝不心疼可怜的小女孩呢。于是将这份火气尽数撒在了裴既的头上,怪他没有照顾好傅渺,没有保护好傅渺。说白了,就是人类善于推卸责任的劣根性。
所以狠狠地打了一架。
无人来劝。裴先国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看着他们在医院的走廊上打得你死我活。
可是打架有用吗?傅渺会好起来吗?傅湘不会被制裁吗?一切都能没有发生吗?
不会。伤害在傅湘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形成,他弥补不了,也无法抹去。
只能,牺牲一人,保一人。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牺牲那个受伤害最深的那人,保全还未受到伤害的人。有时候,就连法律都是这样的。
“放过湘湘吧,裴既……她小时候也把你当亲哥哥的。她很喜欢你的,你知道的啊。”
“滚。”
“裴既……”
“傅源,我算看出来了。你不仅是个妈宝,你还是妹宝,你就是个软蛋!你真的好虚伪!表面上装作对傅渺很好,但背地里却毫不犹豫地帮傅湘和你妈递刀子!”
自我认识渺渺以来,哪一桩哪一件事,你不偏袒傅湘。现在傅湘要渺渺的命,你都愿意给。
傅源,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好兄弟。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会一定会让傅家,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