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医院外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家殡葬用品店还半开着门。
这是这行传下来的规矩，生意不能吆喝，半夜门不能大开。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老板是一个道士，王奉天去完医院后，就来这里守店。
凌晨将近1点的时候，两对女人的脚突然出现在店门口，吓了他一跳。
“老板，我们来定两个纸人。”一对母女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好，您要什么样儿的？”王奉天问。
“一男一女，按照我这个身高就行。”女人说。
“那麻烦把名字和去世时间写一下，我好给您准备。”王奉天将登记的本子递给她。
“我给我婆婆弄的，医生说她就这两天了，家里让提前准备好下葬的东西。”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她老人家还在世呢？不好意思大姐，咱们有规矩，不能给活人扎纸人。”王奉天尴尬地把本子收了回来。
“我给你加钱行吗？我婆婆真快不行了，怕时间来不及了。”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王奉天瞬间感觉一阵刺痛从手腕传来，吓得他马上缩回了手。
“哥哥你就帮帮忙吧！如果没有纸人，奶奶就去不了地府，我们会被爸爸打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女人突然把钱放到柜台上，匆匆忙忙就走了，没有给王奉天机会拒绝。
“哎！”王奉天追了出去，母女俩早已没了踪影。
“还说没纸人回不去，也没留地址，我送哪儿去啊？”王奉天无语地嘟囔，谁知回到店里，就看到登记本上多了一行地址：霍家村二组13号，霍元英。
想到小女孩惊恐的眼神，王奉天还是准备了两个“金童玉女”，又准备了写名字的白条，带上钱，扛上纸人就出门了。
“不会是人死了提前走了吧？我先去看看，要是人真不行了，就把纸人给他们。要是还没死，就把钱退了，不耽误。”
王奉天骑着电三轮赶到霍家村，13号的大门口已经挂上了挽联和白灯笼。
“看来人真的走了。”王奉天上前敲门，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开门后瞪着他，小院中间还放着燃烧的火盆，一旁跪着那对母女。
母女俩披麻戴孝，正一边烧纸钱一边哭。
“你谁啊？”男人粗声粗气地问。
“我，我是来送纸人的。”王奉天赶紧转身，把车上的纸人扛了下来。
“小玉，弄进去！”老头说完，抬脚就走了。
母女俩赶紧跑了过来，王奉天帮她们扛着纸人去柴房。
“哥哥，这两个纸人为什么没有眼睛啊？”小女孩好奇地问。
“师父说纸人画了眼睛就有了灵气，很可能会活过来。”见女人面色不善，王奉天赶紧闭了嘴。
路过灵堂时，王奉天看到尸体上盖着厚厚的白布，但却没有穿鞋子，不由觉得奇怪。
活人去世后必一小时内穿好寿衣寿鞋，不然很快会尸僵，尸体也会产生大量细菌。
王奉天这么想着，突然，尸体好像动了一下。他大惊失色，之前的男人却突然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弄完了就走吧！小玉，送客，关门。”
女人无奈地将王奉天送到门口，但他的小三轮却怎么都启动不了。
无奈之下，女人只好去征求男人的同意，让王奉天在家里留宿。
“真麻烦，带他去后院，明天一早就得走，没事别在我家乱跑。”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白了王奉天一眼。
“招娣，带老板去休息。”女人说。
王奉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人影，像是招娣。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看上去就像他扎的那两个纸人。
“这孩子想干嘛。”王奉天彻底清醒了，就打开门跟了过去。
堂屋里男人正在用布条绑“尸体”，那“尸体”还在不停地挣扎，看上去是一个老婆婆。“愣着干嘛！还不来帮忙！”男人朝着女人大喊。
女人慌乱地按住“尸体”的腿，老头把住尸体的头，皱着眉头往她嘴里塞了几把米，又用布条把她的嘴缠上，之后“尸体”才彻底不动了。
“纸人呢？”男人松了口气，转头问。
“我让招娣去拿了。”女人回答。
“你这个臭丫头！你都干了啥？！”男人看着招娣身后跟着的纸人，又惊又怒。
“我给他们都点了眼睛，他们活过来，就不能送奶奶去地府了，奶奶呢？”招娣回答。
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
“招娣，你奶奶已经走了。”女人悲伤地回答。
招娣看着被布条缠住一动不动的奶奶，大哭起来。
“奶奶真的死了？她已经很老了，你为什么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及，要杀了她？！”
“你小孩子懂个屁，你奶奶早就死了，我只是送灵而已！”男人烦躁地解释。
“不对！奶奶只是晕过去了，我看到的，我看到她的脚还在动！”招娣现实不相信。
“老子养你来忤逆我的？老子说死了就是死了！赶紧去给你奶磕几个头，明天天亮下葬，坟地我都找人挖好了。”男人说着就要进屋。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招娣身后的纸人眼睛突然亮了，他们真的“活了”过来，朝着男人逼近。
“啥鬼东西？滚开！”男人惊恐地举起烛台朝着纸人挥舞，很快烛火就在纸人脸上熏了几道黑痕，纸人也都停了下来。
“快把这两个鬼东西弄出去扔了。”男人惊魂未定，使唤女人做事。
“怎么，不是你说的，要用他们送我去地府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纸人的脸开始出现裂痕，一只手伸了出来，狠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蜡烛从他手中掉落，点燃了灵堂的布幔，大火瞬间燃了起来，转眼就吞噬了男人。
“快跑啊！”王奉天对着女人和招娣大喊。
招娣很快跑了过来，可躺着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身上的布条一下缠住了女人的脚，将她拖进了火海之中。
“妈！”招娣想要冲回去，被王奉天拉住，硬扛了出去。
“那之后呢？招娣人呢？他妈妈呢？”听完王奉天的故事，罗森问。
“现在被福利院接走了，火势太大，人救不出来，她奶奶，爸爸妈妈都被烧死了。”王奉天一脸疲惫。
“你简直胡闹！你师父不是说了吗，不能给活人扎纸人，不能给纸人点眼睛，你还跑去跟人家说这些禁忌，结果搞成这样！”林阿叔气愤地说。
“我也知道错了，师父把我辞退了，我自己也变成这样。最近工作都好累，不知道咋办好了，我还得赚钱啊。”王奉天一脸颓然。
“都啥时候了还在说赚钱，你这女朋友到底得了个啥病，把你逼成这副样子。”罗森问。
“尘肺病。”王奉天回答。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不由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