仑山的事情很多,也复杂,陈小凡本是来做交易的,可最后落到如此的下场。
归根究底,恐怕还是白毛族人的肉身的问题。
如若只是普通的神明来交易,红也费不到这么大的功夫来阻挠,或者说要弄死陈小凡。
可想来想去,他也不明白,白毛族人的肉身与仑山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在拍卖会上拍卖,引起了十万神明的疯抢,但这对仑山有什么影响。
是引起乱动,不方便红施行计划,还是因为白毛族人与仑山一方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越想越是头痛,昏昏欲睡之感来袭。
先将此事缓一缓,不去想它,否则以现在的状态,和信息,就算是脑袋爆炸,恐怕也想不到答案。
城市的上空能看到黑色的植物,它贯穿在大楼之间,像是一座座桥梁。
只是眼前的东西只能是座奈何桥,白天它安静沉默,夜里它就是废墟里的杀手。
神树被血精石喂养,成了黑色的诡异植物。
事情的源头,得追到它和血精石的身上,只有搞清楚这两个东西,才能弄清楚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经过虫群之后,小柔与陈小凡就没有再遇见过野兽,虽然让他们安全了许多,可也没有给陈小凡补充血液的机会。
身体的就是一条干枯的河床,体内不断的龟裂,下肢都快失去知觉。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死亡比战死更加的可怕。
死亡慢慢爬上来,慢慢的折磨,即使是心态强大的人,也会受不了崩溃。
人人都具有求生欲,在求生欲的驱动下,恐惧只会越发的强烈。
随着身体的虚弱,痛苦变得多种多样。
有时候,陈小凡感觉双腿像是被锯开,撕裂的痛,忍不住惨叫。
有时候他的身体像是被大锤敲击,每一次都将他的骨头给碾碎,额头上青筋冒起,却流不出汗珠。
痛苦持续,升级,板车也不断在加速,不断在前行,小柔知道他的痛苦,她体会过,她也忍受过。
背后时而传来的痛苦喊声,让她的背脊发凉,伤心难过揉在一起,她只能默默掉泪。
她心里想着,当陈小凡真挺不过去的时候,就把命还给他。
痛苦让时间过得缓慢,整个白日里,板车前的小柔一言不发,不断的加快着速度。
她重获新生,但为了拉着陈小凡前行,木质的板车上,不少木屑扎进了她的手里,但她不在意,只是默默的前行。
她有血精石的血补充了身体,但那并不是改造,带着陈小凡长途跋涉,她也很累,很辛苦。
几次都有些脚软,想要停下。
可身后的男人惨叫着,她不能停,旧鞋都磨得破了洞,她依然向前,向前,再向前。
……
白日很快过去,当夕阳渐渐西下,整个城市又变成了黑色植物的横行地。
小柔不得不将陈小凡带到某处房间里,篝火升起,她的脸上满是疲倦。
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她的嘴干得厉害,脸色也是铁青。
好在她适应了许多年,这样的问题并不能难倒她。
只是夜里的陈小凡更加的痛苦,即使在昏睡里他也不断的被痛醒。
陈小凡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容,但小柔能看见。
他的脸上是一片死色,那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征兆。
小柔到他的身旁,轻轻的摸着他的手,干涸的皮肤像是枯树皮,隔得她的手生疼。
但她没有放开,眉头没有皱一下。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根本不认识啊。”
“怎么要舍命救我呢?”
她摸着陈小凡的短发,喃喃自语道。
就房间里没有人回应她,有的只是火在飘摇,将小柔的影子印在墙壁上。
到了半夜,陈小凡的状态好转一些,折磨他的痛苦似乎少了些,让他不再痛苦的喊叫。
小柔才稍稍放下心。
低下头,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手掌,她将嵌在肉里的木刺一根根的拔了出来。
手心里滴的血十分的珍贵,她没有让任何一滴落到地上。
在将木刺拔完之后,她的手心里多了一小撮血液。
她探出手,将手递到陈小凡的嘴边,将血轻轻的送到了他的嘴里。
血染红了他的唇,像是女孩的嘴上磨了鲜红。
小柔只是轻笑了笑了,随后她的脸上有变得愁云惨淡。
窗外是低沉的呼吸,黑色植物在移动,还有跳舞的魂魄,它们欢呼雀跃,似乎在等待着陈小凡与小柔的死亡,并邀请他们加入。
有了小柔的血,陈小凡眉头不再紧皱,神情也平静了下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荡在房间里,也回荡在夜里。
……
前往七号营地,时间要多久,陈小凡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神奇的挺住了。
小柔的话变得很少,每天只是默默的前行。
他则是昏睡,醒来,昏睡。
每次醒来他都在路上,不断的前进,不断的前行。
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也变得非常难熬。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像是漫长的一年。
重复又枯燥的景色每天都映入眼帘,痛苦在持续,他的命还没有到头。
当陈小凡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好了许多,但他没有前行,他们停在街道之上。
“小柔……小柔……”
陈小凡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空荡荡的城市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他感到恐惧。
在生死关头,是小柔在支持着他活下去,是她不断的前行在支撑着他坚持。
可现在没有回应,不知道她在哪里。
挪动身体,想要从板车上下来,可剧痛传来,身体像是被切开,根本动不了分毫。
无奈之下,他只能动一下停一下,经过十来分钟,终于将头扭了过去,看到板车前的景象。
小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陈小凡如何呼喊,她都没有反应。
事情不妙,她可能是太劳累,这些天里白天她拉着板车,夜里守着自己,终究是挺不住倒下了。
想到此处,陈小凡知道不能这样,若是就此不管,到了夜里,他们将被被吞噬,再也没有生的希望。
撑着身体的痛,他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整个过程比他抗住雷劫还要难受。
身体仿佛断作了千万块,每一次的挪动,都会让他感到自己离死亡更进一步。
从板车上摔下来,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他无法站立,双腿已经麻木,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靠着双手不断爬行,他一寸一寸的挪动着。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就从板车到小柔的身旁,他几乎用尽了身体剩下的力气。
来到她的身旁,陈小凡微微一愣,他看到女孩的手是破开的。
她的手上满是伤痕,那是明显被割开的痕迹,而且伤口外面是结痂,里面却是尚未愈合的新伤。
谁会割开她的手?
在这座荒废的城市里,他们如果遇见危险,绝不是割开一个小伤口那么简单。
这些天陈小凡的身体本应是撑不住的,但他每次醒来都感觉自己还能撑一阵。
看到小柔上的伤,他便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能挺下来,为什么女孩这些天渐渐沉默,为什么她偶尔说几句话都是十分疲倦。
因为她在喂陈小凡血,为了他能撑下去,她又将自己的血还给了陈小凡。
想到这里,他不管身体的痛苦,使劲了力气爬到她的身旁,看着她苍白的脸,满是心痛。
小女孩长大变成了女人,本该是红润的脸蛋变得惨白,和死人一样。
她的呼吸很微弱,弱得不仔细去感受,根本就察觉不到。
他们都明白血的重要性,舍身相救,以命换命的做法是最不划算的。
可是两人都没有犹豫,在废弃的城市里,他们没有放弃对方。
“小柔……你这样……我们两个都去不到七号营地。”
“我们会死在这里啊!”
陈小凡沙哑的声音无力的喊着,小柔没有回应他的话,但她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在笑。
天色暗淡下来,他没有力气带着小柔去躲避,他只能无力的躺下,看着小柔,看着天色渐暗。
心中是绝望的,女孩的侧脸是美丽的。
回想过往一生,陈小凡也不知该说什么。
有遗憾,很多事情他没来得及做,他不过二十来岁,就算算上白线世界里的时间,他也还年轻。
可是仑山一行让他几次生死,都挺了过来,最终也在这里停了下来。
天色暗淡,最后一抹光在他的身上扫过,仿佛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希望带走。
天黑了,耳旁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陈小凡浑身如入冰窖,他明白变异的神树来了,死亡的时刻也到了,没有人能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