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洗。”陈暖一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晃着脚,一边啃着厨房刚刚做出来的鸡腿,陈暖把“裙带关系”弄过来给自己洗碗。反正她游手好闲只会找茬,给她找点事做做才能避免她胡思乱想,没事找事,“洗干净一点,不然等会儿你叔叔又要说我了。他等会儿说我,我就揍你出气。”
外面忽然响起开门声,两人迅速换位置。
“经理怎么了?”陈暖面带微笑地问道。
“有个新人过来,现在员工室换衣服,你带他熟悉一下环境,等会儿带他去前面。”
“可是我要洗碗啊。”
“这边就你最闲,赶紧的,我这边忙死了。”说着,经理砰地关上了门。
刚刚她没问男的女的,不过,死胖子说直接带去前厅,以他看脸的程度,肯定来人有一副好皮囊。她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等了一会儿抱怨道:“你真慢。”
她先跑到女更衣室,里面没有人,看来是在隔壁。她号了一嗓子:“人呢?”没反应,一眼进去没看到人,她又往里间晃了晃,后背突然传来一袭凉意,她反手就去勒对方的脖子,对方转身一躲,她往前一推,然后两只手就放在胸前了,这是传说中的袭胸。她脑袋一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黄潇,怎么是你?”
黄潇把她的手拨开,赶紧把衣服套上:“谁要你摸我的?我没同意,你这是在骚扰我。”他完全避开她的问题。
陈暖看他穿的是员工工作服,说道:“新来的员工就是你啊,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上次弄坏我蛋糕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想来就来,你管不着。”
“我知道了,你是来坏我的事的,你别想破坏我跟莫言飞。”
黄潇耸耸肩膀,转身一笑露出小虎牙:“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你不用狡辩,我告诉你,我跟他以前就认识,关系好着呢,你根本就插不进来,赶紧给我走。”陈暖吓他。
他不说话,把自己的衣服放到置物柜里,莫言飞从外面进来,叫道:“快点,经理在外面叫人了。”
“我知道了。”陈暖朝他走过去,他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一直走到黄潇身边,露出来的微笑几乎让她栽倒:他居然会笑?他会笑!
“你怎么想到来这儿工作,以前你连来吃饭都不乐意。”
“以前是以前嘛,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来陪陪你。”黄潇贱笑道。
“少恶心。”
两人像老朋友一样,说说笑笑地往外面走去,旁边的陈暖完全被当成了透明物种,刚刚自己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简直让她羞愤:黄潇这家伙竟然早就跟莫言飞认识,敢耍我!
“你最好快点出去,这里是男更衣室。”黄潇走到门口丢了一句话给她,她捏捏拳头,气愤地一脚踹在储物柜上,瞬间下去了一个坑:“我去,怎么扁了?”她左右看看,立马装作镇定地出去。
陈暖趁着胖子经理没注意,到前面去凑了一个人头。她站在莫言飞旁边偷偷跟他说悄悄话:“你跟黄潇很熟吗?”
他的眼睛往左下方瞟了一眼,说:“我们是朋友。”
“有没有人告诉你,交友要慎重,尤其是那些长得像人、但是行为很可能不像人的家伙?”陈暖说话的指示性很强,说的就是他右边的那位。
莫言飞抿抿嘴吧,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潜台词是你事先调查过了吗?
陈暖没想到这个极不爱说话的男子,竟然一开口就把自己问住了,她随即道:“我们是仇人,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哦。”他回了一个字,就没有再多问一句话,似乎完全不感兴趣。这让她有种话匣子开启了,但突然被塞回去的郁闷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把天聊死?
“你在前面干什么,去后面。”胖子经理看到她,就像发现绕在食物周围的苍蝇,急忙把她赶走。
今天是周六,这一个晚上餐厅都非常忙碌,连陈暖这个只能在后厨洗盘子的勤杂工都时不时被派遣到前厅收拾盘子,简直忙得团团转。而莫言飞和黄潇两个大帅哥,大部分的时候除了点单,就只是站着,活生生两个招牌。
他们所在的区域被女性的目光层层包围,和陈暖一起收拾的短头发女服务生,已经因为心不在焉踩了她好几脚。
“长得难看的人做的事情还要比别人多,天道不公。”陈暖看到他们悠闲的样子,和自己的现状形成了鲜明对比就来火。
“我觉得还好啊,他们只需要帅帅地站着就可以了,做这些活有损他们的形象。”她说着激动起来,“我好幸运啊,能跟帅哥在一起工作,而且还是两个。”
“看到吃不到有什么用?你干脆拿张明星海报在家里自己YY好了。”
“你说得好粗俗。”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了,“哇哇,摸了摸了。”
陈暖转头看到黄潇伸手拍拍莫言飞的肩膀,莫言飞竟然也没拒绝,难道他只恐惧和女性接触吗?她瞬间觉得天地灰暗:太难了,她除了要和女的抢,还要和男的抢。
黄潇看到目光如炬的陈暖有了想要使坏的想法,伸手去拉莫言飞的手。
“你干吗?”
“没有,我刚刚看到你的手面上好像有点脏东西。”
“是吗?”莫言飞去检查手指。
陈暖一把抓住桌上的纸巾:“可恶,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摸的?摸来摸去恶不恶心?”她正在小声抱怨,突然感到旁边温度升高,产生的火焰几乎要喷涌而出,确切地说,不是旁边,是整个屋子的温度都有了明显的提高,所有的女性目光都直直盯着他们两个,两颊都飘上微微的红晕,小规模YY变为了集体YY,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腐女的世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啊。
她对天发誓,以前的她身心健康,思想纯正,简直比纯净水还纯,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看事物的眼光都不一样了。餐厅里优雅的古典乐声,让他们两个人就像一幅会动的画,一举一动都有种让人想要呐喊的冲动。
“他们好配啊。”旁边的姑娘发出来自内心的感慨。陈暖的画面像是遇到了急刹,一下子栽倒了:“呸呸,世上长得好看的男的本来就少,这样一少少两个,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同意。”
“可是人家是真爱啊。”她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满脑子不清醒。
“疯了,都疯了。”
一拨客人用餐结束之后,几个服务生坐在后面的桌子上休息,吃晚餐。黄潇和莫言飞两边的位置都有各种心怀不轨的女生轮流霸占,陈暖被挤到了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和一群老爷们吃,他们吃的还是餐厅剩下来的一些食物。
“他们真受欢迎啊。”刘师傅赞叹了一句,“我年轻时也有这么帅。”
“你得了吧,你有这模子还在这儿呢?”
“最近你家老婆痛风好点了吧?有时间要你女儿儿子过来照顾,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小孙子的学区落实了吗?”
“还没呢,哪儿那么容易,你不是有个亲戚在那个学校工作吗?帮忙问问。”
“现在找人都难,要是送点礼……”
和隔壁时不时爆发出的年轻活力相比,他们这边的话题有种要随时入土的感觉,陈暖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了,准确地说,好像没啥胃口了。
她从后门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上了一个公厕,回来的时候,刚刚热闹沸腾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吧,要不要这么快?她摸摸肚子,还是饿,想在厨房转转看看,还有没有能够充饥的食物。
莫言飞忽然进来了。
“外面下班了。”
“哦,我马上就走。”她装模作样找食物的时候,看到莫言飞从冰柜里拿出挂面,重新打开煤气灶,故意问了一句,“你没吃饱吗,要不要一起?”
莫言飞没理她,低头开始下面,他做饭的样子特别好看,非常的深沉,好像一件艺术品,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他把面条装在碗里,然后走了出去,在此过程里,他一句话都没有讲,却突然说道:“你等会儿把灯关了。”
“你去哪儿啊,不吃面条了?”
他没回答直接走了出去,陈暖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样子,还有台面上热腾腾的面条,嘴角一咧:“他该不会是特意下面给我吃的吧?小闷骚。”她笑了笑,拿了凳子跳上去,一只脚像流氓似的搁在凳子上,一会儿就呲溜呲溜地吃完了,“这手艺,真是不错。”她大为赞赏,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
她熄灯关门出去的时候,月亮已经隐在云层里面了,云层带着浅浅的银灰色,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地移动。
陈暖去店铺前面推她的小绵羊,篓子里面莫名多了一个纸袋子,她拿起来发现是烤面包,脑袋左右转动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
“放错了吗?正好,明天当早餐。”她嘻嘻一笑,跨上小绵羊乐呵呵地骑车下班回家。
旁边后门的小巷子里站着一个人,从阴影里探出头来,看着远去的背影,他笑了笑露出右边的小虎牙。他靠在墙上,空气里是这个城市独特的气味,那不是什么香味,是人味,属于这个城市里记在心上的味道。
陈暖成为后厨一员的这几天,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接地气的氛围,以及懒散的生活方式。她坐在小板凳上玩陈小小那个只能用QQ的老人机,想起自己的手机送去修理已经好几天了,哪天得抽空去拿一下。
几个已婚的大叔大婶在后面唠家常,本来几个人侃大山,聊得七仰八叉不亦乐乎,王师傅的手机信息提示铃声响起来之后,大家开始支支吾吾,眉头紧锁,这种表情除了便秘就是遇到集体难题了。
陈暖也凑热闹过去看,发现是一道数学题目,发来信息的是亲爱的宝贝女儿,头像是一个萌萌的漫画女生,对方发过来一个笑脸的表情包,王师傅也回了一个更加宠爱的表情。然后就是一长段的数字夹杂文字,这是一道初中数学题,陈暖很确定。
“这个题目……”王师傅想了一会儿,“我以前会的,现在这题目好像不一样了。”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很眼熟。”大家都不想掉智商。
“X位于a、b中间时,x-a=2(b-x),x=(a+2b),而a 几个人呆呆地看了一眼,王师傅才反应过来,说道:“那个,你再说一遍,我给女儿发过去。”
陈暖复述一遍无果后,拿了手机飞快地将答案打出去,然后收到了“亲爱的宝贝”回复的一个“棒棒的”的拇指手势。
“小陈,没看出来你是学霸啊,你在哪个学校上学?”本来他们对她这个洗碗的毛丫头不感兴趣的,现在发现自己身边居然有一个这么好用的学习机。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一中啊,或者是二中。好学生就是不一样,我家儿子数学成绩也不太好,小陈哪天去我家吃饭,阿姨给你弄一桌子好菜,你爱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眼前的欧巴桑瞬间变成了自己的亲阿姨。
“小陈,这个给你。”王师傅从烤箱里拿出刚出炉的热乎乎的小蛋糕,“我给你再加点蓝莓和奶油,这个是我的拿手点心。”说着,他手里的动作开始加快,一会儿就好了。
“陈小小,出来把外面的餐具布置一下。”胖子经理在外面叫了一声。
“好的。”陈暖不客气地接过小点心,藏在前面的围兜里,转过身,三个人像朝圣一样对她散发着满满的虔诚。
“那个,我不是一中还有二中的学生,我是十一中的。”她甩着马尾辫子走了,丢下面面相觑的几个人。
快要到饭点了,店里忙忙碌碌的,没有人注意到店门口三个形迹可疑的人或站或蹲。旁边有只肥胖得走不动的猫慢悠悠晃到他们跟前,居高临下地喵了一声。唐心着急地让它噤声,在它屁股上踢了一脚,它反身撒了一泡尿,直接喷到孙木脸上了,引起一阵鬼叫。
“别叫了,等会儿大哥听见了。”
“她不是说了放学之后要打工吗?还有我们干吗这么猥琐地躲在这里?”大破不满意地理理衣服,“我的衣服都皱了。”
“要不我们直接进去点餐吧?总比躲在这儿偷看要好。”孙木提议。
“你要进去点餐,还要大哥服侍你吗?你想得美。”唐心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那我们来干什么?”
“我们就来看看大哥在这儿工作得开不开心,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就行了。”
“可是在这里又听不到声音,离这么远,能看得出来她开不开心吗?”
“你说得也没错。”他们几个人叽叽咕咕的时候,正好有服务生从里面出来收拾餐桌,三个人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了,都用力擦了擦眼睛,“我去,我没看错吧?那个是莫言飞吧?”
“嗯。”
过了一会儿,里面又走出来一个人,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黄潇怎么也在这儿?”他们还没惊讶完,就看到三个人穿得跟哥哥妹妹似的站在一起,这种和谐感,即便他们做梦都不会梦到。
陈暖突然觉得好像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阴风,有种正在被人视奸的感觉。她往窗户外面扫视了一圈,皱皱眉头没有发现异样,低头变了脸色,贼兮兮地看围裙里面放得端端正正的小蛋糕。
她左右看看周围情况,转身拐到小角落,打算把它独吞了,刚把它举起来,就被一只咸猪手夺走了,闹事者还一副找死的表情笑嘻嘻的,露出了小虎牙。
“黄潇,你给我。”她不敢叫得太大声,怕把胖子经理招来,说她偷吃店里的东西。
他把手举高,凭她的身高是完全拿不到的。她着急道:“黄潇,你不要作死,赶紧给我。”
他伸出左右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脑袋往后一推,然后转身就跑。她反应过来就开始追他,有人在打扫卫生,他踢到水桶差点摔跤,她成功越过他并且抢夺了小蛋糕,他不甘示弱又去抢夺。
“你们在干什么?”莫言飞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粉扑扑的小蛋糕就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然后从他脑袋的中心滚落了下来。
“啊,我的蛋糕。”
“阿言,你……”
两个人的关注点不同,结果又是一场撕逼,莫言飞好像完全事不关己,顶着一头白色奶油在他们两个混乱的步伐里穿行。
乱七八糟的场面,让蹲守在外面的人一脸蒙。唐心看到黄潇正帮莫言飞擦头发,陈暖在旁边像一个疯子一样嚷嚷。
“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好像大哥才是第三者啊。”
“我也有同感。”其他两个人点头称是。
“黄潇,这个大狗屎。”陈暖在后面洗盘子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当成他的脸用力地搓搓搓,“等会儿我放坨狗屎在他停在巷子里的摩托车上。”
“那个……”后厨的老年三人组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因为她刚刚出人意料的话语还心存疑惑,好奇心大于求生欲,“小陈啊,你真的是十一中的学生吗?”他们还是不相信十一中里有好学生。
陈暖头也没抬地回答:“对,我是十一中的。”
几个人愣愣的,深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十一中也挺好,也挺好。”表面上客气了一下,三个人转头就跑到一边窃窃私语去了,“她肯定是瞎蒙的,我还是赶紧跟我女儿说,刚刚那个题目让她千万不要照着解,万一学错就糟糕了。”
“你说得对,学好三年,学坏三天,错误的知识点还有学习习惯可要不得。”
“你刚刚还问是不是一中的,要我说,都是多余的,你想想一中、二中的那些尖子生哪儿有时间出来打工啊?高中学习时间多宝贵,只有他们……”欧巴桑的眼睛挤了挤,“有这些闲时间。”三个人以为挤在一起,他们说的话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听见了。
“呸!”陈暖朝着盆里吐了一声,大声嚷起来,“阿姨叔叔,你们说悄悄话能躲远点说吗?不要影响我洗碗。对了,刚刚那道题目的解法完全正确,你们不要怀疑,因为那题就是一道基础题,傻子都能做出来,所以像我们十一中这种学生都会。”
陈暖这话说得王师傅没脸了,这是说她女儿是傻子吗?“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你就当我这种差生胡言乱语,脑袋不清楚吧。”她傻呵呵地朝着他们笑了一声,换来几个人微微不屑的表情。她转头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一群势利眼。”
“你又说什么呢?”他们叫起来。
“我都说了,这地方真的不隔音。”陈暖装傻道,“我在自我检讨,你们继续,继续。”她心里想着你们明明听见了,偏要问,嘴角一抬,“一群傻子。”
“你在说什么?”三个人又是齐声叫。
到饭点了,后厨开始忙活起来,陈暖因为刚刚的事情,已经彻底被那三个中年人隔离了,她一个人也乐得轻松,在角落里边哼歌,边洗盘子。
忙活一阵后,他们又出去抽烟聊天了。陈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差点要睡着了,这个时候“裙带关系”走进来:“我来帮你洗。”以前都是陈暖强迫她,这回她倒是挺主动的。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暖甩甩手,把位置腾给她。
她的眼睛往旁边勾了勾:“老大,你把吊柜二层的盘子拿下来,那儿有好吃的。”连称呼都亲密起来了。
陈暖走到那边,上面是一道品相精致的菜肴,下面是冰上面是六只大虾,围绕一圈,中间簇着鱼子酱:“这菜看起来不错啊,应该很贵吧?”
“这是多余的一份,刘师傅他们每次做这种招牌菜自己都会偷留,你吃几个,否则老是让他们占便宜。”她看到陈暖犹豫不动,“这是澳龙,每次叔叔只会买一点点,做完就没有了,特别新鲜。”
陈暖听到这个来兴趣了,好东西啊,她本来就不爽那群势利眼,吃掉几个也算为民除害了。她找了芥末还有酱油蘸了蘸,一块虾溜溜地就顺到了嘴里。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她连忙把盘子放到身后藏起来,“裙带关系”也站起来。
“客人来了,赶紧上菜。”胖子经理招呼一声,他很少到后面来亲自催菜,什么大客户啊。陈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裙带关系”,对方站起来拿抹布把手冷静地擦了擦,“让你上菜呢,老大。”她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你算计我。”
她抬起头来:“别以为我真的怕你,告诉你,你刚刚吃的虾店里今天只有一份,是为外面的客人特供的。哼,我看你能怎么办。”说着,她得意地带门出去了,陈暖听到她故意在外面说,“叔叔,我让陈小小帮忙拿了,我肚子有点痛。”直接推给了自己。
陈暖看看桌上这盘已经残缺了的菜,长舒一口气,拿上盘子走出去:是自己大意了,不应该听她叫声老大就放下防范。
光线昏暗的大厅里,中间的位置坐着衣着考究的一男一女,他们四周的位置被清理出了一圈,像是动物园被圈养的动物一样。两人看起来三十几岁,一举一动都非常高贵优雅。
陈暖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那黄色的光圈就像一个随时等着她掉入的陷阱。
她捧紧手里的东西,一步一步走过去,她脑子里已经设想过即将出现的无数种可能,刚走两步,手里的盘子忽然被夺走了,她抬头看黄潇。
“你帮我送这个。”黄潇急匆匆往她手里塞了一盘意大利面,然后拿着她手里的盘子走了,胖子经理示意了一下位置,径直往那边去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没有时间让她反应,着急叫了一声:“黄潇。”她想要伸手去拉他,还是没拉住。
“您好,您的餐。”他说着把菜放在了中间的位置,仔细地把周围的东西整理好,然后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从后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
“这是什么菜?”女人挑着精致的眼睛说话,对面坐着的男人脸色也严肃起来。
“这是您点的龙虾海月。”黄潇依旧保持镇定的微笑。
女人噘起嘴巴,露出刻薄的笑容来:“你知不知道这道菜的龙虾数量不能是基数,必须是偶数?否则就是枯海,半月。”
胖子经理看到这边出问题了,连忙过来,看一眼桌上的菜心里就有数了:“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我马上给您换其他的菜。”
“换一份?”女人露出红唇笑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们店是怎么招人的,这种不干不净的小偷也能放进来。”她抬头看看黄潇,把菜推到他的面前,“你想吃就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吃,我付钱。”说着,她把钱包拍在桌子上。
经理赶紧推黄潇:“还不道歉。”
黄潇吸了一口气,慢慢握了握拳头:“对不起。”
“哼。”女人翻了翻眼睛,把盘子拿起来,在黄潇面前,把菜一点点倒在地上,“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没有钱吃高档的食物,就安安心心做一个穷人,少痴心妄想。”她把盘子砰地放到桌上,撞得一声巨响,说话的音量不大,但是句句带刀,尖酸刺耳。
店里其他的顾客全部听见了,刚刚躲在外面的三人组,因为赶过来的大白慷慨资助也升级成了客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听到了这一切。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要是我都要上去揍她了。”唐心看到这个场景义愤填膺。
“黄潇可是正宗的富家公子哥,什么东西没吃过,能偷吃她的菜?打死我都不信。”大破翘着指甲质疑道。
“我也不信,怎么可能嘛。”孙木附和。
看着三个人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一旁沉默的大白插了一句话:“黄潇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对啊,对啊,他跟天云社可是一伙的。”唐心咋呼了两句,“不过……”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女生,“大哥……”
陈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指甲嵌入了掌心里。她知道是黄潇帮自己背了黑锅,这小半辈子他哪儿受过这么憋屈的气?她吸了一口气,就要走过去,旁边的人比她更快,莫言飞脚下生风地走到黄潇身边,刚要说什么,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黄潇扬起脑袋,露出他的招牌小虎牙来:“是我工作的失误,因为这虾在我们店里都是当天限定,特别新鲜,所以没有第二份,至于我的错误,我会自己承担。”他点点头,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拿着托盘从陈暖的身边走过。
那天下班的时候,陈暖看到黄潇和胖子经理在后面的走廊聊了很久,然后黄潇朝胖子经理点了一下头,潇洒转身去了员工换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背着包走了。
她从来没见过黄潇这个样子,成熟冷静得让她吃惊,那个印象里整天和她吵吵闹闹、叽叽歪歪的大男孩好像一瞬间长大了,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黄潇从后门出去,刚刚扬起的笑脸慢慢垮了下来,他的心里满是惆怅:“不能和陈小小一起工作了啊。”这是他唯一遗憾的事情,刚刚他还发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给她买很多东西,带她去很多好玩的地方,而是自己开始愿意为她忍耐。
店里两位“尊贵”的客人用完餐从店里出来,往地下车库走去,拿了钥匙,远处的宝马亮了一下,还没靠近,从旁边忽然冲过来两个黑衣人。
“你们要干什么?”两个人紧张地靠着,看到围过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一群黑衣人中间出来了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也是西装笔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伸手递给对方:“这是刚刚那道菜的钱,我连利息都算上了。”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缺这点钱吗?”
“先礼后兵。”刘管家和蔼的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叫郭明,是上市公司的高管。”他转头看那个女的,“你是全职太太,家里都靠你老公,要是没了工作,你们应该也吃不起饭了。”
“你们到底是谁?还调查我们?我一定要告你们。”
“你要找李律师还是戴律师?嗯?”
对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律师的姓名?”
“他们都在靠黄氏养活,你也拿着黄氏给你的薪水,却连自己的老板是谁都搞不清楚。”刘管家转头冷眼看那个女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那么刻薄,你自己不工作却摆出能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样子,现在你老公也不用再回黄氏上班了,这张卡里把离职的薪水也算好了。”
“你凭什么?”他的眼睛瞪大,“我可是公司高层,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刘管家看了他一眼,说道:“黄氏离了你很快就会找到更好的人代替,但是太子爷只有一个,他会不会做这事我心里很清楚。今天的事黄氏咽不下,我也不可能咽下,所以不管怎样,请你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他……他是……”男人的脸色苍白起来。
“还有,你开的这辆宝马也是公司给你配的,留下钥匙再走。”
自从那天以后,黄潇好像消失了一样,陈暖在学校也没有碰见过他:“浑蛋。”她低声骂了一句,让自己欠了一个这么大的人情他就跑了,这是故意让她心里不爽。
“大哥,你说什么?”下课时间,唐心他们几个人坐在陈暖的位置旁边聊天。
“没什么。”陈暖撇了撇嘴,眼睛一抬,在窗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莫言飞在窗口给了她一个出来的眼神。
她快速走出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和你调一下班行吗?”
“没问题。”陈暖爽快地答应了。
他没再说第二句话,还是一向的爽快利落。
“那个……”陈暖叫了他一声,“黄潇最近是不是没来学校?”她故意说得语气轻松,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
“嗯。”他回了一个语气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了楼。
“喂,真的就老老实实回答了一个字啊。”陈暖本来想要套话的,结果发现完全不行。
她晚上去顶了莫言飞的班,没有了黄潇和莫言飞,整个晚上都过得浑浑噩噩全身没劲,连“裙带关系”的挑衅,她也没兴致搭理了,直接一个过肩摔就把她打老实了。
关灯关门,热热闹闹的店面也恢复了安静。她从黑漆漆的窗洞看进去,那些没了光彩的桌椅板凳也一下子冷冷清清,变成了死物。
摇摇头,陈暖转身骑上小绵羊往家里的方向骑,骑到岔道口的时候,想起该去电器修理店看看自己进水的手机修好了没有。
店里只有穿着大汗衫的老板躺在躺椅上,正看着足球比赛。
“老板,我手机修好了吗?”陈暖推开玻璃门,避开门口堆着的一堆杂七杂八的破铜烂铁。
“你把票拿来看一下。”
陈暖从包里把票掏出来给他。
他在旁边堆着一堆电器的架子上摸了一会儿,把黑色的手机拿给她。她试着开了一下机,能够正常开启了,拿在手上好像重量不太符合手感,翻过来看,问道:“老板,我的手机壳呢?”
老板的眼睛掀了掀,说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继续看他的电视。
陈暖往肚子里吸了一口气:“我拿过来的时候,有一个黑色带骷髅图案的手机壳,你不要跟我说你没看见。”
“可能是丢了吧,手机壳而已,你这么计较干什么,我店里也有别的,你随便换一个就是了。”老板开始不耐烦了。
陈暖现在很确定这货就是把自己的手机壳独吞了,愤愤道:“我那个是限量版,不光贵还很难买,你拿店里的地摊货跟我换?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小姑娘很好欺负啊?”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又不想拿店里的手机壳,那你就是想找事情。赶紧给我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他站起来五大三粗的,装作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就要来推她。
陈暖放下手机,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从后面压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按在柜台上,发狠道:“跟我耍狠,我也不是吃素的,你今天不把手机壳拿出来,你就别想走。”
“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是我老子。”陈暖伸手就撅他的胳膊。一个大老爷们像一个娘们一样扭起来,喊得嗷嗷叫:“别拽了,我拿给你,我拿给你。”
陈暖把他拉起来,一只手还拉住他的胳膊压着肩膀,维持着警察抓小偷的姿势,说道:“你就这样给我找,别想耍花样。”
“你这个丫头怎么跟一个流氓一样。”他不满地叫道,从抽屉里把手机壳拿出来丢给她。
陈暖把他的胳膊一扔,把手机壳装上,说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混的时间可比你长,没听过幼儿园扛把子吗?”
她转头出去,刚跨上小绵羊,店里的老板突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叫起来:“给我抓住这丫头,别让她跑了!”旁边的店铺突然跑出来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过来抓她。
“还敢叫人,我懒得理你。”陈暖转了小绵羊的头就开始逆天飞驰。
几个人扑了空。“怎么样,看你腿快还是我的小绵羊快。”陈暖正在嘚瑟,从旁边的一条小道上拐进去,这是一条老街,没什么住户,只有一些老建筑。她想抄小路回去,前面忽然突突传来了声响,几辆老式摩托车停在她面前,直接抄小路把她堵住了。几个青年从摩托车上下来,她觉得不妙,一打四有点够呛,虽然自己这种姿色没有被劫色的可能,但也是一副很欠扁的长相啊。
僵持的时候,后面又有几辆摩托车行驶过来。“不会吧,还有人?”她已经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了。
“大哥。”“大哥。”听到熟悉的声音,陈暖转头看到唐心、大破还有孙木、大白一起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唐心不好说,这两天怕她心情不好,几个人在她打工的时候都一路护送,“我们只是路过。”
“你们在这种地方路过?”陈暖有疑虑但是也来不及思考更多,“不是,大白,你来干吗?你又不会打架,先骑小摩托走。”
他举举手里的遥控器,还拿着自己的得意作品——一只小鸟雀:“我……我有武器。”他有些紧张地说。
“你们聊够了没有?”对面几个人冲上来就是一顿猛揍,也不知道是不是比他们这几个多吃了几年饭,多了一些社会实践经验,唐心他们就靠蛮力打,完全不是对手,最后由陈暖带头,几个人在巷子里抱头逃窜。
大白跑得最慢,最终脱离了队伍,眼看就要被抓到了,陈暖冲回去给了对方一脚,像提小鸡一样开始拽着他跑,说道:“你不能整天闷头只搞研究啊,弱得跟一只小鸡一样,必须加强锻炼身体。”
“我……我知道了。”大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人因为逃生欲望,跑得犹如蹿天火箭,眼看到了出口,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忽然出现在巷口。眼看被堵住了去路,陈暖几乎要扯破嗓子:“让……让开!”
对方像是才睡醒一样,缓缓移动了头部,扬起来。莫言飞看到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当日学校的噩梦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一个灵巧的转身贴住墙完美地避开了。大白脚下踩到石子,忽然被绊住了,一下子栽到前面。后面的追兵顿时蜂拥而至,莫言飞伸手朝过来拉他的小青年的肚子打了一拳头,对方顿时飞了半米远。
“又有救兵?不带这么玩的!”对面的人嚷嚷起来,两边又抱团打了一阵子,像是打游戏一样一伙人又分散,又开始被追。
陈暖和莫言飞一路,其他人往另外的方向分头跑,他们两个运动细胞好,后面只跟了一个“瘦竹竿”,一会儿就被甩得没影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陈暖转头问他。
“我在附近网吧,出来买吃的。”
“网吧?”陈暖看他,“你今天说的有事,不会就是来网吧打游戏吧?”
“我帮人代打。”他说得老实。
陈暖看看他,说道:“你好像男版的我。”除了两个人长相上有一定差距,其他的比如没有父母,打工狂魔之类的,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哥哥啊。
“嗯?”
“没什么,没什么。”她挥手笑了笑,“对了,我打个电话给唐心,看看他们逃脱了没有。”
“喂?你们没事吧?”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就接起了电话。
那边的人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没事,大哥,我们跑掉了,你人呢?”
“我也平安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得到应答,她把电话挂了,忽然从旁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不是我。”莫言飞明显听到什么声音了。
陈暖竖起耳朵开始寻找声源,一转头看到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黑狗正在盯着她,它杂乱的毛发让人怀疑它是不是还清醒着。
“它这个状态好像不太对头。”她咬着嘴巴,小声跟莫言飞嘀咕了一句。她抬头看到莫言飞的表情,是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统称为焦虑的东西。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看来事情非同小可。
“走。”莫言飞丢下一句就开始跑,陈暖的速度也不慢,就是输在了装模作样助跑的姿势上,然后就慢了半步。后面的小黑好像吃多了激素变异了,一下子从地面往天空蹦得老高,陈暖的脑瓜子上好像挨了一板砖,瞬间就被砸倒了。她反手就要熊揍它,突然右腿上一阵剧痛,朝天踢了一脚那个变异物种,小黑被抛在空中,掉到草丛中,一下子就不见了。
“嗷嗷,痛死我了!”她鬼号起来。莫言飞又像小马达一样原路跑回来,看到躺在地上像虫一样扭动的她,视线落到她的小腿上,一个血呼呼的大口子。
她喊道:“莫言飞,我被野狗咬了,我要得狂犬病了!”
莫言飞二话没说,直接把她抱起来了,抄了最近的路,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陈暖感觉自己的右腿疼得有点麻痹了,身上特别热,一直在出汗。她擦擦眼睛,发现莫言飞的头发里也有亮晶晶的东西,他也在出汗,热气透过棉布T恤,是一种带着些潮湿的干净气味。她脑袋好像开始晕了,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到莫言飞在跟她说话:“你说什么?”她好像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你在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别害怕。”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落在了水里,轻飘飘的,这样的字眼似乎永远跟他搭不了边,就这样从他的嘴巴里轻易跑出来了,陈暖觉得她可能听错了。
到了医院,整个过程都恍恍惚惚的,医生进来给她上药,打针,最后不知道谁朝她的屁股上重击了一下,她才清醒过来。她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这么用力地打病人的屁股,满脸怨气地盯着眼前穿着白大褂、一头小卷发的中年女人。
“可以出去了,下一位。”她清醒地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她出去。
莫言飞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扶出来,她虽然觉得自己被野狗咬了差点得狂犬病这事已经够古怪惊奇的了,但是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更加不对劲。她的视线落在握着自己的奇怪爪子上,莫言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双白色橡胶手套,难怪不是人的触感呢。
她回头想了想,说道:“莫言飞,你刚刚好像碰到我的皮肤了。”
“没有。”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回。
“不是。”陈暖也怀疑是不是刚刚自己脑子不清楚,按照合理的逻辑分析,加上对之前零星片段的回忆,“你要是没碰到我,那是怎么把我抱起来的呢?”她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没碰你。”他依旧面无表情,死不承认。
刚刚陈暖还在自我怀疑,看到他这副态度明白了:这不就是死鸭子嘴硬吗?
“看来你的恐女症也不是无药可医,说不定在某些危急时刻,你突破心理障碍就好了。”
“可能吧。”他站起来看看表,“时间不早了,走吧。”
陈暖看到咨询台后面墙上的名字:“这个医院……”是陈小小住的医院啊,“你等一会儿,陪我去看一个人。”
莫言飞一只手继续抓住她的胳膊,两人的身体保持着一段距离,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移动到陈小小的病房门前。她把门打开,看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人,仪器上显示的心率正在平缓地跳动。
莫言飞来到床前,问道:“这是谁?”
“我的堂姐,陈暖。”她忽然有点好奇,转头问,“你觉得我跟她谁长得顺眼一点?”她都不敢问,谁长得比较好看。
莫言飞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球稍稍动了一下,朝床上迅速瞟了一眼。陈暖伸出双手,互拍了一下:“我就说嘛。”莫言飞搞不懂怎么比夸她自己还开心。
“她怎么了?”
“我前段时间轻生跳楼,把她砸晕了,到现在还没醒呢。”陈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你不像会跳楼的人。”莫言飞论断。
陈暖笑道:“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就是这样,就像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本来只是自嘲,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现在是陈小小,不是陈暖。
莫言飞转头疑惑地看她。
“不是我,我是说陈暖。她父母当年出车祸的时候,她才五岁。葬礼那天是阴天,天气不好,那天来了很多人,都在说自己和去世的人关系有多亲密,然后都用一种看可怜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她,摸她的脑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个小姑娘怎么从头到尾没有哭一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一只不会吵闹的小狗。
在他们看来,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哭是特别不正常的,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是在她爸妈的葬礼上,她开始明白,如果你不把悲伤表现得世人皆知,那你的悲伤就不算悲伤,也没有任何意义。”
陈暖笑起来:“你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没哭吗?”她故意等了一会儿,“因为,她觉得这些人都特别奇怪,特别假模假式,她想笑,但是……”顿了一会儿,又道,“她也没笑,因为她当时好像也笑不出来。”
莫言飞听着她貌似轻松的话语,沉默了好一会儿。病房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绕过他们,来回地穿梭,有种神奇的能让人安静的魔力。有的时候,她也难以分辨,这是自己心理上就带着的味道,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可能是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吧。”莫言飞忽然的话语像在这安静里丢了一个小石子,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又确实存在,“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印象,也体会不到伤心难过。直到外婆去世的时候,我想哭,发现哭不出来了。”
陈暖有些意外,莫言飞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起家里的事情,也许是刚刚自己说的故事让他也产生触动了吧。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嗯。我没什么亲戚,所以也没有你说的那些烦恼。”
陈暖咧开嘴巴笑道:“那你要稍微幸运一些。”
莫言飞起身:“走吧。”
“嗯。”
莫言飞先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起来,然后又原路把她背回了刚刚丢掉小绵羊的地方。
他骑车,陈暖坐在后面指挥往家里的方向。他骑小绵羊的技术不是太灵活,好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行人也是稀稀落落的。陈暖笑他:“我以为你什么都会,看来小绵羊是你的短板。”
“我平时不骑这个。”
“那你骑什么?自行车?”
“我走路。”
“我去!这么原始的吗?为什么?”
“我不会。”
“是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会吗?”
“嗯。”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化身了十万个为什么。
“危险。”他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挑战她的神经底线。
“你不骑车顶多就是不会撞到别人,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撞你啊。”她提出质疑,然后感觉车子小幅度地颠簸了一下。
“是吗?”他幽幽地来了一句,差点让她晕倒,敢情他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啊。
“你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陈暖说。
“怎么不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那种高冷仗义的大帅哥,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我感觉你挺接地气的,还有点萌萌的。”
“萌?”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不是吧,这是网络用语,你都不上网的吗?”
“除了打游戏,我很少上网。”
“哇,你这配置当什么宅男啊,太浪费了。”
“怎么才叫不浪费?”
“泡妞啊,然后……就是潇洒一点嘛。”她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等你恐女症治好了,你肯定更受欢迎,拉你上街肯定贼有面子。”
“陈小小。”
“嗯?”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
陈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这人简直比自己还直接。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想把自己摇得像一个傻子,因为她现在只能装疯卖傻:“你想想你长这么帅,是一个女的只要眼睛没瞎掉,都会对你想入非非,这很正常。”
莫言飞没再说话,只是行驶的速度加快了,可能是熟练了。其实,他学习东西还是挺有天赋的,一会儿就到了小区门口。
“谢啦。”陈暖从车上蹦跶下来。
他低头看看她的脚。
“没事,我可以用跳的。”她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做演示。
莫言飞走到路边帮她停好车,然后转身径直走了。
“这家伙果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怎么回事?”陈暖都呆了,“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也差不多。”
莫言飞步行到公交站台,搭上了末班车。下车后,他步行了一段距离,然后拐进了一条弄堂里,路过一些带院子的平房,走到一排二层小楼房前,这是商住两用房,一层是一家汽车维修店,房子后面有一个钢架楼梯可以直接上二楼。
他踩着步子上了楼梯,门廊上绿色的雨棚局部有些剥落,露出白色的内里。他打开房门,有一个柔软的物体跑到脚边,小声“喵喵喵”地朝他叫。他按了墙上的开关,灯泡发出柔和的暖黄色的灯光,家里简洁的布置,一目了然。
开放式一字形的厨房,中间的位置既是客厅又是餐厅,唯一的床靠里面放在拐角。他从橱柜上面拿了猫粮倒在碗里,奶呼呼的小猫开始进食。
他进去左边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完就躺到床上了,弹簧的床一下子陷下去,发出吱呀的声响。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猫咪跳上来趴在他的肩头上。
躺了一会儿,他把衣服里的手机掏出来,在网页里搜索了一下萌是什么意思?还有哪些是流行用语。
浏览了一遍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在搜索框上输入怎么确定一个女孩是不是喜欢你?旁边出现了相关词条,他又点击了一下“你喜欢上一个女孩的十大征兆”。
莫言飞忽然愣住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他把手机丢到床上,手背放在眼睛上,遮住洒下来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