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的先生第二日起就不再来百里府。
百里瑞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脚长在人家身上，强迫别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更何况，百里婵儿的态度也很是抗拒。
他真是要为自己的女儿操碎了心。
百里婵儿高兴得很，打算每日重新去找窦蕴川练习书法，然而想到昨日他刚刚来过的事情，心头微热，打算休息一天再去也罢。
能够恢复到以前的日子就好，她也能借机和外界外一些接触，不必做井底之蛙。
上一世的挫折和痛苦，这次都不会再有了……
百里婵儿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那些痛苦的记忆，皱着眉，走得很慢，几乎没有声音。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两个婢女叽叽喳喳。
百里婵儿本来没打算听下人们的八卦，但是却听到了“大小姐”三个字，她有些好奇下人们是如何看待她的，于是轻手轻脚在一个柱子后面隐匿着。
“大小姐这个脾气真的不打算改改呀？”
一个人不屑地说着。
另一个人道：“就是啊，能把先生气的不肯教书，这是一个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吗？当真是顽劣跋扈！”
顽劣？
百里婵儿生平倒是头一遭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她，一时间很是哭笑不得。
“我听说啊，夫人那边，似乎也是对大小姐恨铁不成钢呢。真可惜，她似乎是把大小姐看成自己的女儿，可是大小姐丝毫不领情。”
先开口那个又说了。
“不是这样吧，之前夫人那样传谣言害大小姐，肯定不是真心对大小姐的。要我说啊，大小姐就是没了娘以后心里不平衡，现在天天想着报复老爷才是……”
百里婵儿听到关于自己娘亲的话题就忍不住。
她脚步一动，现身来。
两个婢女正在八卦，冷不丁看到眼前面容美丽，然而表情阴骘的大小姐，顿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张大了嘴巴：“大……大小姐……”
她们想要请安，又惶恐刚才的对话被大小姐听到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百里婵儿瞧了一眼，这两个女子中有一人还是之前挑选婢女时候她亲自挑过来的，就看中该婢女面相憨厚，可是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一个小小的婢女在背后如此嚼舌根，叫人可恨！
“说够了没有？”
百里婵儿冷声道。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忽然都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府中最近都在讨论。我们也忍不住……”
忍不住？
百里婵儿笑了一下：“忍不住？你们的身份，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把你们挑选过来是为我办事，不是让你们在背后如此诋毁我的。”
说罢，她叫过了椿儿。
“椿儿，你带这两个收拾东西离开百里府。遣散费也不要给。”百里婵儿怒声说。
椿儿已经过来了。
她就是上次在安姨娘面前演戏的那个婢女，现在变成了百里婵儿信得过的人。
两个婢女听到百里婵儿如此安排，脸色惨白，一个叫道：“大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家里就指望着我出来做事换些银两……”
可是百里婵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面对这样的人，再施舍一次机会纯属浪费。
回到房中以后，她察觉自己心态有些急躁了，于是赶紧拿出自己的暖玉摩挲，不出意外，心情慢慢变得平和。
望着这暖玉，她就能想到窦蕴川。
云图歆进来的时候，百里婵儿还在发呆，没有察觉云图歆走近。
“小姐，这暖玉可是上好佳品呢。”云图歆眼神放光地说道。
百里婵儿吓了一跳，缓过神来，点点头：“我知道它肯定价值不菲……”
所以才那么想要还给窦蕴川。
可是他却执意送给她。
第二日，百里婵儿本来不打算出门，因为窦蕴川告知他要去药铺治疗。
不过她摸着暖玉，心神一动，打算出门去瞧瞧。
路过药铺的时候，百里婵儿还是没能忍住，走了进去。
大夫不在前厅。
百里婵儿蹙眉，往后面的房间去看，踏足进门却刚好看到大夫在为窦蕴川的腿针灸。
他的面容俊朗，然而百里婵儿的视线却无法停留在他的面容上，她看了一眼他的腿——那是一双常年不能活动而肌肉萎缩苍白的腿，很是纤细，和他宽厚的肩膀不同。
百里婵儿知道自己这样是一种冒犯，只一眼就装作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可是窦蕴川的脸色还是变了。
“出去。”他冷声道。
说话的时候，腿不自然地动了动，想要遮掩，可是无处藏身。
大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百里婵儿要找自己看病，于是说道：“百里姑娘去外面等着，我这里还需要些功夫。”
“快点出去！”
窦蕴川似乎是发怒。
百里婵儿心头一痛，张了张嘴唇想要解释，瞥见窦蕴川因为羞愤而涨红的脸颊，她咬着嘴唇离开了。
到外面以后，她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脑海中只能闪过他怒红的脸，还有他那瘦弱的腿。
一丝怜惜的情绪从心中划过，百里婵儿在外面等待窦蕴川出来。
不久，大夫推着轮椅将窦蕴川送了出来。
“我有话同他讲。”百里婵儿微笑着对大夫说。
大夫点点头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只剩下百里婵儿和窦蕴川在房中，她想了想，还是坦诚说道：“你不必因为我看见你的样子而感到羞恼，我没有也不会看轻你。”
她很认真。
可是窦蕴川听到她说起这个话题，情绪就有些失控。
如何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残疾？
他花了很多年都无法做到……
尤其是，面对正常的她，窦蕴川更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怪物。
他不信。
他知道在自己身边的很多人，表面上奉承他，心里却在暗骂一个瘸子还想怎么有所作为。
百里婵儿看着窦蕴川的眼神不对，后悔自己又提起这个话题，急忙说道：“谢谢你送我的暖玉，它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
只是想要转移话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