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要当一个好人……”顾嵘脸色平静的回敬着面前的男人，冷厉的目光中幽幽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恨。
“我只是想来弥补我当初犯下的过错。”顾嵘的声音忽的有些轻微的发颤，幽暗的目光里却显露出前所未见的坚定。
“顾雯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女儿还活着。我们已经毁掉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
“砰”顾嵘的话还没说完，顾峥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刺痛到他的话语一般，猛的将手边的被子狠狠砸落在地上，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冷了下来。
“她不是顾雯的女儿，她只是一个杂种。”
顾峥看似淡然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突然觉醒了一般，盯着顾嵘的眼睛，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抛下我们，义无反顾的嫁给了那个男人，甚至连顾家的姓氏都舍弃了……”
看到顾峥勃然大怒的样子，猩红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顾嵘仿佛一下子明白了顾峥内心的不甘与愤恨。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困在原地走不出来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眼前这个看似无坚不摧，实际上内心已经千疮百孔的男人。
“顾峥……”顾嵘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微弱了下来，其实他都明白，他们两个人对顾雯的感情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哥哥对于妹妹的感情，游走在伦理和道德的边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最终只能迎来毁灭。
“那是顾雯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的选择就是在那个男人和我们之间，选择了那个男人！”
顾峥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好几个度，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猩红的眼睛红得有些吓人，步步紧逼的向顾嵘走来。
“可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对待她的！你看看，那个男人和小三的孩子……”
“顾峥……”顾嵘冷着脸，声音低沉的重重的打断了正在厉声咒骂的顾峥，“你承认了吧，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顾雯嫁给了别人！”
“砰”顾嵘的话才刚刚说完，红了眼睛的男人像是发狂一般挥起拳头重重的打在顾嵘的脸上，口中像是自我暗示的大声吼道，“不！我恨她，我恨她！”
顾嵘因为常年吃药，身体虚弱，被顾峥一拳打到脚步踉跄，猛一下跌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呵。”轻笑着用手擦了一下嘴边的血迹，抬起头幽幽的看着眼前双手有些微微发抖的男人。
“恨她？你恨她什么？”
“我……”被顾嵘一声质问，顾峥像是被人瞬间掐住了喉咙，话音说道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紧了紧拳头。
“我恨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陆宛又怎么会和顾旭严离婚……”顾峥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喑哑。
恍然间他想到了自己那个硬是死死的拖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十几年不肯放手的母亲，在看到顾雯模样的那一刹那，脸上是闪过一道怎样悲痛欲绝的神情，最后又渐渐的趋于平静，直到心如死灰。
“顾旭严，我们离婚吧。”
在顾雯来到顾家的第二天，陆宛就当着顾峥和顾嵘的面，神情冷漠的向顾旭严提出了离婚。
“……”顾旭严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目光幽幽的看着桌子上白的有些刺眼的离婚协议书。
“这么多年了，我认输了。我承认我输给她了。”陆宛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神情黯淡的看着默不作声的男人，抽过纸张，“唰唰唰”干脆利落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把推到顾旭严的面前。
顾旭严看着签名处尚未干涸的笔迹，幽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微微停顿了片刻，他还是拿起笔，缓慢而沉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六年了，顾旭严原本以为自己会和陆宛像现在这样，如同陌生人一般永远的生活下去，直到他带着对林溪的思念，永远的长眠于地下。
可是就在他找寻了三十年，即将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他找到了林溪的女儿，林溪和他的女儿。
当年林溪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他怨过，也恨过，可都是到头来，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在和陆宛结婚后，他一直都在派人打探着林溪的消息，直到他找到了顾雯。
在将顾雯带回家的时候，不知是出于对陆宛的愧疚，还是对两个尚且年幼的儿子的保护，他第一次没有坦然的将顾雯的身份公之于众，而只是作为收养的女儿留在了身边。
可是陆宛第一眼看到顾雯的时候，她就知道是那个人的女儿回来了，那一双眼睛和林溪太像了，简直就像是林溪透过顾雯在幽幽的望着自己，嘲笑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隐坚守，最后还是抵不过她在顾旭严心里的一丝残影。
“唰”陆宛飞快的抽过顾旭严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看都没看一眼，揉成一团塞进了包里，冷冷的瞥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这样走了吗？不带我们走吗？”
顾峥见两人之间多年的拉锯战终于画下了句号，心里竟有些发慌，不由的从陆宛的身后跑了上来。
虽然他曾经多次想过，既然两人过的那么不开心，不如离婚算了，可是等到亲眼见证了自己父母的决裂，顾铮的心里竟突然有一丝微微的不舍和难过，从今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停留取暖的地方了。
“不要过来。”
还没等顾铮跑到陆宛的身边，陆宛停住脚步，没有转身，伸手往后一拦，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冷说道。
顾峥被自己的母亲冷声一呵，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再回过神来时，陆宛已经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大门，直到身影消失在车门后，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时候顾峥以为陆宛是恨他的，因为恨了顾旭严，所以顺带着连他都带上了恨意，可是多年之后，顾峥再回想起那个场景，才终于察觉到了那一直被忽略的细节。
冷冷转过身的陆宛分明是哭了，即便声音装的从容淡定，可是脸上却已经淌满了泪水，厉声的叫自己不要过来，也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努力维持着一个在感情中失败者的最后的尊严。
“没有顾雯，他们一样会离婚，顾旭严根本就不爱陆宛……”顾嵘听着顾峥自欺欺人的借口，嘴角露出怜悯的冷笑，扶着楼梯的扶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字缓缓的说完，紧接着不再看向顾峥，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去。
“你就从来没有恨过她吗？”
顾峥站在楼梯旁，松了松紧握的拳头，目光幽深的看着顾嵘已经显露出疲态的背影，声音沉沉的问道。
“没有。”顾嵘轻声的回应了一句，抬腿向楼上走去，后半句话隐没在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我不恨她，我只恨我自己。
如果他不是顾雯的哥哥，就算顾雯不喜欢他，至少他还是有追求顾雯的权利。
可是因了那一声无法改变的“哥哥”，他就只能不动声色的守在顾雯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别的男人，不能多说一句喜欢。
因为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是……”见韩景明转身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周扬才看到男人的脚边掉落着一张照片。
“给我。”
周扬弯下腰，刚要捡起照片，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韩景明突然转过身，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阴着脸色，将手一伸，声音沉沉的说道，似乎还带了一点威胁的味道。
“是。”周扬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韩景明了，低着头，赶紧将手里的照片往前一递。
“唰”周扬刚把手一伸，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照片上的人脸，韩景明就猛的将照片抽了回来，攥在手里，脚步沉沉的往苏落的病房走去。
“韩少。”
见韩景明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人微微欠了欠身，恭敬的喊道。
“嗯。”韩景明脸色阴沉的应了一声，伸手搭在病房的门把手上，久久没有转动，恍然间他竟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里面的女人。
“韩少？”周扬从韩景明的后面跟了上来，见男人站在病房门口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由的出声一问了一句。
“啊……”韩景明像是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一般，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声，这才手掌往下一推，打开了苏落病房的门。
在打开房门的瞬间，韩景明脸上的表情像是变脸一般，一下子从阴沉僵硬的样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苏……”韩景明抬起头刚想轻声唤一声苏落的名字，病房的门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熟悉的脸庞。
“嘘。”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小声说了一句，“苏落睡着了”便推着韩景明走出了房间，“吧嗒”轻轻合上了病房的门。
“你……”在看到男人眉眼的那一刹那，韩景明好不容易才收起的暴戾一下子完全暴露了出来，“韩景文，你怎么会在里面！”
“嘘。”韩景文又伸手示意了一下，指了指苏落的病房，轻声说道，“小声点，她已经睡着了。”
“我问……”韩景明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像是想要杀人一般冷冷的瞪着面前的男人，话才刚说到一般，似乎是想起了韩景文说苏落已经睡着了，又愤愤的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韩景明目光阴冷的扫过看守的两个男人。
“韩少……我们……我们真的没有……”两个男人被韩景明看的后背发凉，连连摆手说自己真的没有把韩景文放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韩景文抖了抖自己有些皱了的衣服，幸好苏落的病房只在二楼，要是在十楼，他还真不好从外面的窗户爬进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韩景明攥紧了拳头一把抓过韩景文的衣领，先是和苏落单独见面，现在又是出现在苏落的病房里面，韩景明真的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从国外回到慕城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来这里杀她。”韩景文迎着韩景明冷到发沉的目光，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