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苏落接通了电话,听对面的男人语气中略带些疲惫的喊了她的名字,便沉默的不再说话,不由的又回应了一声。
“嗯。”韩景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的收紧,深邃的目光幽暗得有些发沉,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苏落踩着高跟鞋踏上了二楼楼梯的最后一层台阶,“嗒”高跟鞋鞋跟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似乎是听出了电话那头的韩景明语气里透露出微微的痛苦与挣扎,苏落警惕的回头瞥了一眼还提着行李走在楼梯半腰的林珊,侧过身子,隐在走廊的阴影里,语气担忧的问道。
“没……没什么……”听着耳边传来苏落轻柔的声音,话语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关心,韩景明被攥紧的心像是瞬间得到了一丝慰藉,但下一秒又猛的抽痛了起来。
她的关心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是假意?自己突然有些分不清了……
韩景明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抵在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心口的闷气全部吐尽一般,顿了很久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没什么。
“真的吗?”苏落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自从接到那个电话之后,韩景明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不稳定,时刻游走在暴戾的边缘。
难道是和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有关?
苏落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韩景文那张嘴角带着冷笑的虚伪的脸,心里不由的感到一阵不安,那个男人来慕城究竟想做什么?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苏落顿了一顿,有些带着微微失落的说道。
她不是不相信韩景明,她只是害怕,害怕现在的梦太过美好,只要她再多奢求一点,这个梦就会醒来。
听着苏落有些使性子的语调,韩景明原本冷透了的心又倏地一下变得柔软了起来,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又怎么舍得放开这个女人的手。
他已经放不开了。
“好。”男人松开拳头,将掌心贴在胸口,嘴角扯出一抹哭笑,缓缓的说道,“其实,我就是想你了。”语气里满是说不尽的温柔,脸上却透露出无尽的痛楚与挣扎。
我想你了。
苏落被韩景明这句带着缱绻温情的话一下子击中了心脏,整个人愣在原地,嘴角想往上扬起弧度,鼻子却又微微的有些发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一向冷漠的男人突然的柔情。
“我……我们……才分开……”苏落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颤得厉害,他们两个向来都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困在感情的囚牢里彼此挣扎折磨了那么久,才终于坦诚的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就算是上午才分开,我也想你。”还没等苏落把话说完,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带着不容否认的坚定与微微的眷恋,像极了一场甘愿卑微到尘埃里的挽留,只是当时的苏落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就算分开一秒,我也想你。”
“唔”听到男人那一句“就算分开一秒,我也想你”的时候,苏落眼睛一酸,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想让男人听到自己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轻柔的像是一首安眠曲,尾音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却重重的一下一下敲打在苏落的心上。
或许是因了此时这一声温柔的甘愿可以放弃世界的想念,在后来的日子里,无论韩景明再怎么伤害苏落的心,她还是回忆起今天的一切,固执的不肯离开男人身边半步。
“嘟嘟嘟……”韩景明将手机举在耳边僵了很久,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的抽泣声,像是有一个人在低声的捂着嘴流泪,却不肯发出声音,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将电话挂断了。
韩景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心一点点的坠了下去,一只手还按在胸前,“咚咚咚”,感受着心脏狂乱的跳动。
“没关系的。”韩景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沉沉说道,滑动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却抖得厉害,他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关押着的那头野兽正在觉醒,吼叫着用身子撞击着牢笼,想要逃脱出来主导自己。
“没关系的,深呼吸,深呼吸。”韩景明想起自己以前暴怒的时候徐洲对自己说的话,重复着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颤抖着几次要将手机从手掌间滑落,最后终于翻出了徐洲的手机号码。
“韩……”徐洲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韩景明阴沉的有些发冷的声音就幽幽的传了过来,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慌乱,不知道在畏惧着什么。
“徐洲,快来,快来帮我。”
听到韩景明有些急促的声音,徐洲的心猛的一下子提了起来,自从他帮苏落从韩景明的别墅逃走后,他就一直不敢面对韩景明。
然而还没等他从愧疚的情绪中舒缓过来,韩景明要和苏落结婚的消息又一下子把他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之前苏落不是拼上性命都要离开韩景明吗?现在怎么又会愿意和韩景明结婚了?
徐洲心里隐约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苏落这个女人危险的让他感到有些害怕,他必须要赶在两人结婚之前提醒韩景明多注意这个女人的目的。
然而还没等他打电话给韩景明说明自己的担忧,韩景明就先一步打通了他的手机。
“怎么了?你在哪?我马上到。”徐洲紧皱着眉头,举着手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边往诊所的门外走,一边脱去身上的白大褂,步伐急促的连娇媚的小护士和他打招呼,都没有来得及回。
“在老宅……我好像变得不能控制自己了……”
韩景明声音喑哑的沉沉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与自己做着巨大的斗争,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一下一下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狠狠的砸在墙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疯狂的叫嚣着,蛊惑着他去摧毁所能看到的一切。
“景明,你冷静点,现在没人想要害你。我马上就去找你。”
听到韩景明说自己在老宅的时候,徐洲的心瞬间就凉了一半。
在同韩景明的心理咨询中,徐洲已经渐渐发现,韩景明虽然在韩家老宅度过了人生中最欢乐的一段时光,但是在韩景明的母亲去世之后,那个地方也成了韩景明心上久久不能痊愈的一道伤疤。
十几年了,韩景明一直在逃避着那个地方,漫长的时光非但没有治愈他的心伤,反而让那个伤口慢慢的溃烂发脓,轻轻一碰就会牵扯到全身的血肉皮骨,直让人痛不欲生。
韩景明怎么会一个人去韩家老宅?
徐洲紧皱的眉头更深了,“砰”一声关上车门,踩下油门,轮胎飞转,“咻”一声朝慕城城西的方向开去。
韩景明的状态肯定已经快要崩溃了,徐洲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的收紧,力气大到指节泛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纭城回来之后,韩景明的状态就一直让他感到有些担心。
虽然之前有苏落陪在身边,韩景明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也愿意按时来接受复诊。
可是自从苏落在纭城受伤回来,韩景明将苏落囚禁在别墅里,两个人就像是进行着一场残酷的拉锯战,相互伤害,彼此折磨,有一些东西也在悄无声中逐渐崩溃。
终于,在今天,韩景明身上厚厚的盔甲像是玻璃一样碎的四分五裂,轰然倒下,整个人又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只能用暴力来保护自己。
徐州赶到韩家老宅的时候,客厅里的木质家具已经被韩景明系数毁坏殆尽,老管家面色严峻的站在韩景明的身边,而韩景明低垂着脑袋,头发凌乱的散落在额前,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景明。”徐洲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步伐轻缓的靠近了韩景明,生怕自己发出的声响会再一次触动男人暴躁的神经。
“嗯。”韩景明低着头沉沉的应了一声,声音阴冷的像是夹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
“景明,我来接你了。”见男人还愿意回应自己,徐洲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轻轻搭在韩景明的肩膀上。
“谁?”在徐洲的手搭在韩景明肩膀的瞬间,韩景明猛然间抬起了头,像是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目光暗幽幽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徐洲被韩景明冰冷的眼神瞪着整个人一愣,后背漫上渗人的寒意,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了一下,顿了片刻才开口缓缓的说道,“是我,徐洲啊。”
“徐洲?”韩景明阴沉着脸,声音喑哑的重复了一遍,目光里闪过一道亮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
“徐洲,你来了啊。”韩景明的脸上显现出深深的疲惫与懊恼,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似乎有些逃避的将头埋进手掌里。
“我来接你了。我们走吧。”徐洲看着韩景明微微弯下去的身影,心里不免感到有些沉重。
“走吧。”韩景明从暴躁的状态里渐渐清醒了了下来,又恢复了他平常冷峻威严的样子,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抓,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徐洲欲言又止的看着韩景明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又赶紧抬腿跟了上去。
“这次又是为什么?是因为苏落吗?”徐洲坐进车里的时候,暗中打探着韩景明的脸色,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该问的别问。”听到苏落两个字,韩景明的脸色一僵,声音不悦的冷冷警告道。
被韩景明厉声的呵斥了一顿,徐洲悻悻收回自己的目光,难得端出了医生的架子,严肃的说道,“不问也可以,但是你必须要来接受复诊了。”
“……”韩景明将头偏向窗外,阴沉着脸,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但徐洲知道,这个男人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妥协了。
既然韩景明已经答应了接受治疗,徐洲的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微微闭起眼睛往车椅上一靠。
哎,苏落是韩景明的一剂解药,同时也是一剂毒药啊。徐洲心里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