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校园霸凌到跳楼自杀。
学校说:「学生个人行为与学校无关。」
班主任说:「我从没在班里见过任何与霸凌相关的情况。」
霸凌者说:「什么霸凌,明明是她开不起玩笑。」
他们环环相护,结成促使我女儿跳楼的闭环。
可法律惩罚不了未成年人。
于是那些始作俑者更加猖狂,甚至将他们霸凌我女儿的视频发到网上,得意洋洋地博取关注。
作为一个父亲。
我发誓要让这群恶败类出代价。
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01。
「嘀——」
「嘀——」
纯白寂静的病房中,只有生命检测仪发出平稳却尖锐的声响。
病床上的女儿正处在深深昏睡中。
面白如纸,骨瘦如柴。
好像一条细细的树枝,盖在身上的被子几乎没有任何起伏,而被子下面的她的身体,早已伤痕累累。
病床边。
妻子沉默地坐在塑料椅子上,连着几天没有合过的眼中,遍布细密的红血丝。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阳光从四四方方的窗户蔓进来。
一半铺在妻子身上,一半覆上女儿凹陷的面颊。
墙上的挂钟内,秒针「哒,哒,哒」向前走动着,妻子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决定好了?」
她始终紧盯着沉睡中的女儿,一丝余光也不愿分给我。
吞咽一下,我攥紧交握着的手,刚要点头,想起她没有看我,于是改为说话。
「决定好了。」
我狠狠压下眉心:「领完离婚证,你马上带女儿回老家,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你们无关。」
妻子猛地回过头来,她猩红地双眼把我盯住,眼中泪光涌动,就连声音都漫上了泪意。
「那等女儿醒来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该怎么回答她!」
短暂地沉默后。
我抬眸看向妻子:「就说我死了。」
「总要有人能给咱们央央讨个公道。」
怔楞半秒,妻子忽的用手捂住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哭声生生咽了回去。
第二天。
领完离婚证,我目送载着妻子和被确诊为植物人的女儿的商务车,平缓驶出医院,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接下来。」
我看向手中几个参与霸凌学生的合照:「就轮到你们了,小畜生。」
02。
三个月前。
「生日快乐!」
女儿的15岁生日恰好在周末。
我和妻子决定趁女儿现在课业还算轻松时,带她出去吃顿大餐,再好好玩上一天。
女儿从小就格外乖巧。
无论模样还是性格,没一处不被深受孩子叛逆期的亲戚朋友甚至邻居夸奖。
尤其在她捧回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后。
更是成为了几乎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和妻子,都深深为有这样优秀的孩子而骄傲。
饭店包间里。
座椅上挂满五彩缤纷的氢气球,墙上贴着大大的「HAPPY?BIRTHDAY」气球条。
桌子摆着的生日蛋糕上,也已经插好了蜡烛。
女儿惊喜地瞪大眼,旋即一个箭步扑到我和妻子怀里。
「谢谢爸爸妈妈。」
笑着揉揉女儿的头发,我将金黄色的生日王冠戴到女儿头上。
妻子拉上遮光帘,点燃蜡烛,关掉包间的灯,温柔看住女儿:「宝贝,生日快乐。」
我牵着女儿来到蛋糕前,双手扶在她肩上。
「许个愿吧。」
女儿怔怔地望向我们。
映着点点烛光,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从她看中看到浓沉的哀伤。
可当时的我,却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
直到。
我在医院看到从楼顶一跃而下,摔成植物人的女儿。
还有那张,由医生交给我的纸条:「这是从患者上衣口袋中发现的。」
皱皱巴巴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只有我的愿望,永远不会成真。】
我攥紧拳头。
那张本就像团破布条似的纸条,霎时被指甲刺破,被汗液浸湿。
03。
从饭店出来。
我和妻子又带着女儿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游乐园。
之前,妻子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去外地好几年,平时周末能回来都够呛,就更别提陪女儿去游乐园。
正好今年女儿考上高中,公司也终于批准妻子的调回申请。
当然要在这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好好陪女儿玩个痛快。
「过山车坐吗?」
我跃跃欲试地问道。
女儿起先还有些犹豫,但在一辆过山车从我们身后呼啸而过,车上人的尖叫声倾泻而下时,女儿立刻点了点头。
留恐高的妻子在下面等待,我兴致勃勃带着女儿去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时,女儿兴奋到小脸都变得红扑扑。
正当我们要往妻子身边去时,有个正惊叹于过山车而背对着我们的游客,直直朝着女儿撞来。
「小心!」
我一把拉住女儿的胳膊,直接将人拽到身后。
可回到妻子身边后我才发现。
刚刚下过山车时还小脸红扑扑的女儿,此时脸色却比纸还苍白,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神情也有些恍惚。
「央央?怎么了?」
同样看到女儿变化的妻子担心问道。
女儿很快回过神,露出个浅浅微笑:「爸妈,我没事。」
说完,女儿忽然扭头看向隔着人群的一个棉花糖摊位,挽上妻子的胳膊撒娇。
「妈妈,我想吃棉花糖!」
敛去眼中的担忧,妻子拍拍女儿的手,两人朝着棉花糖摊位走去。
04。
夜半。
我和妻子回到卧室,我站在窗边默默抽烟,妻子坐在床上表情凝重。
沉默半晌,妻子先开了口。
「我刚刚又试着问了下央央,可还是跟白天一样,她只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按灭烟头。
我转身看向窗外的浓黑如墨的夜色。
「不用问,肯定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妻子压抑着:「那就不管了?!」
不管?怎么可能。
回到床上,我拍拍妻子的肩膀:「别着急,我明天就去跟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甚至直到睡前,我还在思考明天去了学校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唯独没有想过。
我会亲眼看到女儿从教学楼顶一跃而下。
05。
挣脱梦魇,我喘着粗气醒来。
哪怕已经深秋,却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揉了下脸,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表看了眼时间。
早晨八点整。
起床洗漱完吃过早饭。
像之前几天一样,准时在八点半开启了直播。
【窝囊哥又开直播了?】
【女儿被霸凌跳楼你唯唯诺诺,开直播圈钱你理直气壮】
【废物!】
【怂货!】
【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成了你女儿!】
【热度流量都有了,懂,接下来肯定要开始带货了】
【你还算是个男人?】
【垃圾玩意儿!】
【行,看见大家都骂你我就放心了】
扫了眼充满各种破口大骂的弹幕,我勾了下唇角,拿出刚领了没多久的离婚证,只当没看到那些怒骂,自顾自说了起来。
「跟大家报备一下,我前几天离婚了。」
说着,还跟生怕别人不信似的,把离婚证拿到镜头前打开当做证明。
足足展示了十来分钟。
我才在直播间一排排【???】的弹幕中收起来。
「不止是离婚,我还主动净身出户了,钱、房子、车还有孩子都归我老婆,哦现在应该叫前妻了。」
果不其然,直播间。
【???】
【???????????】
06。
直播还在继续。
「确实是净身出户,这个没什么好骗人的。」
「目前还没考虑带货,但也不能把话说死,都是没准的事儿。」
「女儿还在治疗阶段。」
「对,前妻带着孩子回老家了,那边熟人多,做些什么事也方便些。」
「还会不会继续承担孩子的医疗费?这个肯定要出的,不管有没有离婚,我都是孩子的爸爸。」
哪怕我始终有问必答。
大批问号刷过去后。
直播间怒骂我的弹幕还是占据着绝大多数。
【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怕女儿拖累自己?】
【还有脸说自己是孩子爸爸?】
【给孩子讨公道时你当缩头乌龟,离婚还把孩子甩给女方你是一点脸不要】
【但凡你是真的爱孩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婚!】
选择性屏蔽这些话。
我继续挑拣着弹幕中的问题进行回答。
「刚出事的时候就问过律师了,那些小孩全都未满16周岁,撑破天就是个口头批评教育,没意义。」
「孩子班主任言之凿凿说他们班没有任何霸凌现象。」
「对,学校也不管,说学生个人行为和学校无关,想看看调监控也说摄像头坏了。」
【狗逼学校立马给老娘死!】
【这老师真该亖啊!】
略过弹幕上某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继续说下去。
「既然法律惩罚不了他们,那就没必要继续纠缠,费时费力搞到最后怕还要得不偿失。」
「话说回来,我最近发现,健身确实能让人身心变得开阔起来。」
「每天抽出两个小时,有氧、耐力、力量全都搞起来,搞完之后特别爽。」
「我住的地方附近还有个射击馆,前两天去试了下,没想到我准头还行,几乎枪枪都能上靶。」
弹幕又变了画风。
【这又是个什么走向?】
【等等!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07。
我不理会再次出现的霸屏问号。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也跟得大家报备一下,我准备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没什么重要原因,就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不是大哥,你这又是离婚又是健身练枪,又是辞职的,到底要干啥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事情走向忽然变得迷惑起来】
【划重点:净身出户!】
【我觉得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看到这句弹幕,我挑了下眉,平静道。
「弹幕别乱说啊,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是单纯想丰富下自己的日常生活。」
「人嘛,只要到了一定年纪,难免会觉得生活乏味又枯燥,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这日子过得也太没劲了。」
【那也没必要辞职啊!】
【不好的预感】
【大哥!冲动是魔鬼,咱冷静点好吧!】
「都说了让大家别乱说,我就是一普普通通合法公民,什么都不会做的。」
话是这么说。
信不信就在他们了。
到了下播时间,在弹幕反复追问我到底想干嘛的留言中,我毫不犹豫地下了播。
当天晚上,我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张自己练枪的照片。
08。
不出所料。
第二天一早,学校给我打来了电话,脱口就是质问的口气。
「许先生,你直播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声:「就是跟网友分享一下我最近的生活日常,怎么?难道贵校连学生家长的生活都要干涉?哦,还是已经退学学生的家长。」
对方被噎下了,沉默几秒后才又说道。
「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是在问你——」
「行了,」懒得听他啰嗦,我打断对方的话:「既然你们都说过学生个人行为与学校无关这种屁话,那我这个学生家长的个人行为,就更和学校扯不上关系了,况且我都已经按照你们的意思,不再追究那几个小畜生,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许先生,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我们已经再三强调,那就是学生之间的正常交流,或许确实有玩笑开过火的情况,但肯定没有发生过霸凌现象,他们还都只是孩子,说到底还是许子央同学承受能力太弱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难道真要闹到毁了他们一辈子才肯罢休吗?」
「你是在说,我女儿跳楼纯属自己活该,我可以这样理解是吧?」
听筒中传来对方的深呼吸,紧接着便是他
「许先生,我没有这么说,希望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是我曲解吗?」
我嗤笑着反问他:「换了任何人听恐怕都会这样理解吧?」
听筒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耐心耗尽,我直截了当地问。
「别拐弯抹角了,你就直说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冗长的寂静后,对方干巴巴给出回答。
「学校方面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立刻终止直播,停止这种故意抹黑学校、老师以及部分学生形象的行为,否则,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就无法确定了。」
我向他确认:「你的意思是,会有人对我展开打击报复,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违反规则的人,结局大多会不尽如人意。」
「是吗?」
我目光冷冽从窗户望出去,此时的天空被阴云占据,灰蒙蒙一团好似难见天日。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向来不喜欢遵守规则。」
「既然如此,那看来此次的沟通将以失败告终对吗?」
我给出肯定的答复。
对方没再继续纠缠,只放了句狠话。
「那希望许先生将来不会因此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