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熙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梦里的自己一会在红香院里躲躲藏藏，一会在看不到尽头的长街狂奔，身后追着的是拿着刀的黄校尉。
但她又睁不开眼，只能持续这场没有休止的噩梦，睡了一觉，却比几天没睡还累。
等她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太阳斜斜的从帐篷边开的小窗照进来，照在她的床脚。
愣了没一会，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可算醒了！”
小桃端着碗粥，绕过帘子进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林月熙还没反应过来，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这是哪？”
因为哭过，她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夹杂几分惺忪，听起来像是梦中的呢喃。
小桃虽然没听清，可主仆的默契在那，她一下就能猜到小姐的意思，便道，“小姐睡糊涂了，这是将军的帐篷啊！”
她在床边坐下，“睡了这么久小姐一定饿了，吃些粥吧。”
她不说，林月熙还真没认出来，这真是风涔煜那狗窝？
自己明明记得，睡之前这还没垂下一道帘子。
不过她不会知道，这是风涔煜趁着她熟睡的时候亲手挂上的，为了避嫌，毕竟偌大的军营，就她和小桃两个姑娘家。
可眼下除了军营，风涔煜又不放心放她回安阳郡。
万一人跑了，他上哪找？
闻着泛着谷物香味的白粥，林月熙饥肠辘辘，也不觉得清淡，吃的津津有味。
谁知小桃刚把碗拿下去，再回来看的时候，林月熙又睡着了，想来是这几天惊心动魄的经历叫她累得慌。
这会儿本该是军营里最热闹的时候，今儿去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小桃并不知道，半个军营外的考校场上，人们都聚在这里。
李大和李三笑的最开心，就连头上包着纱布的李二也在一旁幸灾乐祸。
“跪得好啊，谁叫他们平日里就爱那我们这些新人出气！”
“就是，就因为他们，咱们军中之人的脸都丢光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逛窑子也就算了，还公然狎妓！”
“这下好了，害得我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戍边军的，怕被人从街头指指点点到街尾。”
因为袁朝没有从军令，百姓是自愿从军的，其中不乏有不得志的文人弃笔从戎，秉着读书人的清高，再加上穷，存下来的钱也只够卖一本诗集，所以这些人不逛窑子，可这本来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却被那些花天酒地惯了的人耻笑。
仿佛在泥潭里待久了，你是无暇的珍珠就是原罪。
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投笔从戎的人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看到这一幕，有人欢喜有人忧，比如游击将军身边的小将。
那小将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悄悄离开了人群，回到自己将领的帐篷里躲着，谁知道，他刚掀开帘子，就发现帐篷了已经躲了不少人。
而且仔细一瞧，这些不都是自己将领走得近的人？
“你们怎么也在这？”
那些人拉上他，聚在一起低声谋划。
“大将军此举也太过分了，不就是逛个窑子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搞得现在我连家都不敢回。”
听到这话，几人不由自主的点头，谁说不是，要是让家里的婆娘知道这件事，他们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有个人咬了咬牙，“要不，咱们去找将军身边的副将求求情？”
大将军不好说话，可他身旁的副将未必不好说话。
几人一合计，点了点头就走出帐篷。
这边，副将刚从主帐篷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几个人拉进角落的帐篷里。
副将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想罢他把手往胸前一揣，等着他们开口。
“副将，你刚才可是见了将军？”
“见了，怎么了？”
一个人上前搂着副将的肩膀，“你看啊，咱们这都是做下属的，主将有难，咱们也得跟着遭殃不是？可你看啊，咱们的主将在外面跪了都快一天了，要不你进去跟大将军求求情，这件事差不多得了！”
副将脸色一沉，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同僚。
咱俩关系很好吗你就勾肩搭背？
多冒昧！
一下得罪一群人之后的副将现在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冷笑一声，“我先问一句，你们除了平宁郡的窑子，还去过哪的窑子？”
那群人也没多想，张口就说出了几个地名。
“再说了，你看咱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说不定还要并肩杀敌，现在伤了和气可多不好，你去跟大将军说说好话，行不？”
副将嘴角一抽，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将军这次这么狠。
这个军中，确实该整顿整顿了。
想着，他眼神暗了暗，语气阴冷，“行，那你跟我进去，我这就跟大将军说说。”
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新的小将得意洋洋的跟着他进了帐子。
主帐篷里，光影交叠这的案前，风涔煜手持一卷竹简静默的看着，深邃眉眼处落拓这光的脚印。
“大将军。”副将恭敬地行了个军礼，不屑瞥了眼身后的小将，“末将前来汇报一下违反军纪的事，这是游击将军身边的小将，他刚才向末将举报了几个军中之人常去的窑子。”
“对了，小将刚才还跟末将说，日后大将军还要率领他们上阵杀敌，此番闹得太过，建议大将军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小将得意的神色僵在脸上，一寸寸裂开到只剩下错愕。
不是，刚才在角落里他说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
小将一阵语塞，支支吾吾的伸出手想要狡辩，却看见大将军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刀子般的视线正朝着自己刺来。
“不是，大将军，我……小的知错……”
在那冰冷视线之下，小将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身首异处，不知怎的，他竟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呵。”
风涔煜发出一声冷嗤，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一个小将能说出这种话，他丝毫不意外。
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些酒囊饭袋能跟自己一起上战场，真到了战场，他还怕这些人拖自己后腿！